凌夭夭一进门，就有牙郎迎上来招待，他以为两人是对母女，于是对着宋舅母介绍，询问她的需求。

“男的女的，年轻力壮的，稳重老成的，应有尽有。”

宋舅母看看外甥女，代替她说道：“要二三十岁的妇人，身体康健、手脚麻利、老实本分的。”

牙郎心里有了谱，谄媚地引路，一边介绍这些人。

二三十岁的妇人，多是死了男人过不下去被家人卖了或者把自己卖了，就图口粮食，要不然就是世代为奴犯错被重新发卖的。

凌夭夭第一次到这种买卖人口的场所，看着眼前十几个妇人，心里也不太好受，但她能力有限，也只能买一二个人。

“你们都会做什么？为何会沦落至此？可还有亲人？”凌夭夭平静了心情，开口问。

询问会什么自不必说，问清缘由自是为了明了来历，有否亲人，自是为了知晓可有牵挂。

牙郎这才知道要买人的是她。

妇人们纷纷开口，经历都很凄惨。

凌夭夭看向一个长相端正的妇人，她自称夫家康氏，本姓兰，小名阿芳，二十六岁，有个十一岁的儿子，识字、手工好，见识谈吐都比较好，有经验，曾经在大户人家做过下人，本是活契，但因为男人欠债得罪了人被打死，儿子也被打断了腿，母子俩被卖了死契。

她自身条件不错，长得过得去，识字会女工，本来不愁找买家，但她有个儿子，要求母子俩要一起带走。

这个牙行的主人还是有些好说话的，牙行有一条规矩就是主仆皆有意向才能成生意，也是避免下人不情不愿被买回去对主子生出不好的报复之心。

兰氏的儿子瘸了腿，虽然便宜，但很多人不愿意浪费那个钱。

凌夭夭却很满意，一是她个人资质，二是她的爱子之心，三是这种有牵绊的人，那个牵绊还是待在身边的好，免得后面为了儿子做出背主之事。

“我要看看她的儿子。”若是那个男孩品行好，她也不介意多个人，否则便是引狼入室，得不偿失。

牙郎应声，不多时就带着一个男孩走进来。

那男孩衣着破旧，却收拾的很好，一瘸一拐的，看得出来那腿是动不了的，他扶着墙勉强拖着伤腿走，眉头似乎皱着，眼睛转了一圈，先落在母亲身上，拳头无意识的握紧。

凌夭夭看着他的眼睛。

看一个人，不能看他的脸，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眼睛，是一个人心里的窗户。

男孩的眼睛清澈见底，里面是对母亲的愧疚和因为自己残废的自卑。

凌夭夭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被她一问，有些紧张，但他知道这个人是有打算买母亲的念头，此时或许是在观察自己。

过去半年，经常有买家看中母亲想买，但听说他的存在后之后好多人放弃了，有几个叫了他来看，然后失望离去。

他知道，瘸了腿就是废人了，他被打断腿之后甚至没有好好医治，因此本来走都走不了只能躺着，是娘鼓励他，他不想拖累娘，咬着一口气，才勉勉强强能走几步，每一步都疼得不行，每每走上一段路，他就会虚脱得动不了。

所以，他就是那个累赘。

但他想再争取一把。

“我、我叫康河，我会识字，我能算账，我会干活的！”

旁边有妇人忍不住道：“自卖自夸，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走几步路都要喘，能干什么？”

“嘘！”有别的妇人制止她。

在这里的，有竞争关系，也有共患难的情谊。

凌夭夭定定的看着那个男孩，看他被嘲讽后涨红的脸，却依旧倔强的眼神，她笑了。

看向旁边的牙郎，“就这对母子，我要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包括宋舅母。

这孩子……是来做慈善的吧？

兰氏震惊过后，往她前面的空地跑去扑腾跪下，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康河不敢置信之后，也跟着跪下，只是因为腿的原因，动作很是迟缓。

兰氏是年轻妇人，会的也多，定价四两，康河虽是男丁，因为身有残疾，只二两。

凌夭夭给了牙郎六两银子，就把两人带走了。

兰氏扶着儿子，满眼含泪。

待听凌夭夭说让她们母子进车厢坐着，她连忙摇头：“奴婢不敢。”哪有下人和主人一起坐车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