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眼前熟悉的景越来越模糊,他咳得越来越厉害,提笔的手再也使不出为她挥毫的劲。可他笑了,他见到了那年山顶,并肩相拥的那一幕……
我觉得吧,我太幸福了,怕是连都天都要妒了。”
怕什么,有我在。”
你很了不起哦,能跟天斗吗?”
嗯……有点难度,不过天又能怎样,除了死别,基本没什么能让我放开你。”
你找死啊,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
你要敢死,我会追到huáng泉去揍你的,你信不信。”
你要敢追,我会把你一脚踹上去的,你信不信。”
……
呵,原来那时候她的表情是那么娇羞,娘子,娘子,是唯有娘子对夫君才有的娇羞。他为何曾经偏执地认定那只是依赖?何尝,不是一种相濡以沫的爱,细水长流,一流就流到他久眠。
万漠!”一声惊呼从门边飘来。
他闻声,拼命想止住咳,想吞下涌上喉间的那味腥甜,想回头宛若当年那样对着她笑。最后,一切都没能忍住,万漠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空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血伴着咳从嘴边喷出,殷红殷红地在案上宣纸中氤氲开。
染红了画中她的嫁衣……他睁着眼,恍然,原来,要的就是这抹红,他呕心沥血的红。
娘子……”他倒在桌案上,看着眼前面色焦急的她,笑着低唤,当真是最后一次这样唤她。
闭嘴!”
她哭了,万漠第一次见她哭,连哭都是傻乎乎的。她紧握着他的手,冲着门外的家丁大声喊,让他们去找大夫。
可是万漠知道,纵是找来满城的大夫都没用了,去找他,告诉他……你的心事……”
我不要!我只要你!”
记得……我爱你……”他好累,想睡了。
万漠,你不准睡,是你坚持要娶我的,你不可以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扔下!不准睡!起来陪我说话!”
回应她的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夕蕴拼命地摇他,打他,疯了一般。直到,被家丁们拖开。她眼睁睁地看着大夫进来,又看着他们摇头离开,家丁们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
案上,宣纸,有她的画像,只画了一半,是她出嫁时的模样。
夫人……”
他没有死,他说过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怕的,他说过的……”
夕蕴紧握着那副画,呢喃着,恍如失了魂般往屋外走。家丁们想唤,却又不敢,那抹背影苍凉至极。
这一日万府,冷得宛如冰窖。
终是,三年,一段婚姻,掏空了她的心肺。
此去经年,纵是爱,亦拾不起最初的炙热。
第三十一章
大约在夕蕴嫁入展府后,子夜时分的万家陵就没人敢接近了,据说晚上的时候时常能听见有男子的吟诗,还伴着凄凄的琴音,有人还亲眼目睹过白衣男子出没。百姓都说,是钱夕蕴再嫁之举,让万漠入土都难安。
谣言也未必都是假的,今夜的万家陵就真的有个白衣男子出现了。
夜色中,他面色冷峻地立在万漠的墓碑前,表情里参杂了一丝落寞,漂亮的薄唇微微上扬,似是在笑,一种略带悲戚的笑意,让这夏夜添了几分寒意。
你怎么还是那副yīn阳怪气的模样。”身旁的夕蕴倚在树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有吗?”他终于开口了。
夕蕴颤了下,他的声音很好听,却一直都是yīn冷yīn冷的,乞巧节那天为什么不露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既然回来了,来展府找我就是了,还非要把我约出来,尤其还是大半夜的,你不想睡我想睡啊。”
你完全可以不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