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桥烟花巷郑宅,郑寡妇一直无法入眠;隔壁杨家的突变让她太过震惊:那个美艳得让巷中妇人们妒忌的母夜叉,居然是一年前临安发生的大盗案中的主犯。
这个盗案郑婶听说过一点:说是有大盗深夜潜入已致仕的邢太尉家,盗走了黄金二百多两,玉器、珍珠等物件数十。府衙的捕快为这个案子忙了大半年,却一无所获。如今,没想到竟然是母夜叉做下的。
她突然想起,初春母夜叉外出了近半年才现身,心想:这事说不定还真是母夜叉做下来的,外出怕是销赃去了。
又想到母夜叉平素里那强悍的样子,她也觉得有强人盗匪的特质。要不怎么叫母夜叉?
只是把“杨不苟也算进盗贼里去她是有点不信。那孩子她认识有四年了,也就今年感觉他变化得大些,有男人样子了。前些年就是个话都不多,还有些孤僻的孩子。
但她相好的那个泼皮说的信誓旦旦:府衙的王捕快根据邢家现场的情况推断,一个人做不下那件大案,杨安安必有同谋,而杨不苟无疑是个好帮手。
那泼皮讲述今晚抓捕那对姨侄现场情形时,还心有余悸。
邢太尉的侄子,那个商铺的邢掌柜,脖子被五指洞穿。死像之凄惨,眼睛珠子都鼓了出来;
而一向在南北瓦子以凶悍享名的贺狎司,那可是熙春楼的头号打手,尽人事的那东西在杨小子手里被废了。
三十多个捕快和悍勇的菜市桥、瓦子街里的好汉,被那杨家小子打了个稀里哗拉。
郑寡妇倒是没觉得杨不苟凶恶,反而对这少年更加佩服。这才是真男人,顶天立地的汉子!自己这相好的平日里神吹胡侃,真遇上事闪得比谁都快,与杨不苟那少年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郑寡妇心中感叹:杨不苟真英雄,叫他再大个几岁,这天下怕是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只是自己曾帮着邢家商铺的邢二,窥探他制皂的秘密,这事自己做的着实违了良心。想起这件事,郑寡妇便觉得自己对不住杨不苟,她一生都会为这个污点而不安。
郑寡妇正胡思乱想着,隐约听到邻居家那边好像有点响动。
是不是进贼了?杨家前夜被官差搜过,刮得可干净了,按说不会有偷儿光顾,指不定是母夜叉和杨不苟回来了。官差正惦记他们,指不定明天一早又会来,呆这里太危险。这样想着郑寡妇披了衣衫就悄悄来到院中,她要给杨家人提个醒。
她对母夜叉没好感,但不管怎么说做了这些年邻居,也有点情分。更何况她对杨不苟还是有点情意。
两家之间的院墙并不太高,她找了个凳子站上去,头便伸上了院墙。正张望着,眼皮底下有人轻声说:“婶,是我,不苟!”
郑寡妇吃了一吓,嘴大张,身子一晃,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
那边杨不苟忙着摇摇手,手指在嘴唇边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
郑寡妇捂住嘴,好一会才平复了心跳。小声问:“你怎么回来了,晚上衙门里把你家抄了个底朝天!”
杨不苟点了点头,说:“我都看到,我是饿了,想找点吃的。”
“傻孩子,饿了来婶家呀,婶子做点馄饨给你吃,婶子的馄饨不比外面馆子里做得差,你尝尝就会喜欢上。”郑寡妇轻声说道。
杨不苟想想自家被掀得底朝天,乱成一团麻,就连大小铁锅都被砸得都是洞,也只好去了郑家讨些吃的了。
于是他伸手一扒,便窜上了院墙,轻巧地翻进了郑家。
见一直躲着自己的杨不苟终于肯进了自家,郑寡妇心中欢喜。她把杨不苟当贵客一般引进房内,安排坐好,便去厨房鼓捣起来。
不一会,一碗热乎的馄饨就到了杨不苟手中。吃着馄饨杨不苟心中感慨,自己往常都避着郑寡妇,只觉得她泼辣脸皮厚,行事无所顾忌,却没想到她是个热心快肠的女人。还是师父说的对,看人不能看表面,要看他内心。
杨不苟吃完了,郑寡妇一边忙着收拾,一边问:“你安姨呢?”
杨不苟听郑寡妇问起杨安安,眼泪便涌了上来。
郑寡妇一见就慌了,忙说道:“没事,不想说就不说,婶就随意问一句!”
杨不苟忍着内心的痛憷,平静了一会,便将自己和杨安安的往事,邢家商铺、一品居的遭遇向郑寡妇细说了一遍。
郑寡妇听完后长叹,心道:果然是窑子里太歹毒,商家太奸诈,官府太黑心,这世道也真是没有穷人的活路。且不论杨安安有没有真地行盗,便是做了也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