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肉球在轿子边停住,探出一张肉乎乎的脸。这张脸虽说很胖,但却一点也不难看,反而极为讨喜。就见她小的不成比例的朱唇微微一启,让人极其舒坦,甜美且悦耳的声音便充斥了轿内。
“相公,唐安安要赎身呢!”
丁大全本来是眯着眼,微微笑着看着这胖妇人,心里想着这妇人的好处;听了这句话,人就蹦了起来,轿顶险些让他撞出一个洞来。
他将头探出小窗口,语气急促且有些慌乱地问道:“娇娘,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闹着赎身?”
娇娘把描得细细的眉头蹩起,思索着缓缓说道:“好像是看上了个俊俏的太学生员,要赎了身去做妾。那太学生员姓,叫着,呃,对了,便是叫着陈宜生,据闻在临安城中有些才名。”
丁大全的脸沉了下来。他知道这个陈宜生。此人在太学极为活跃,颇受吴潜器重,算得上是吴潜等朝臣在太学的重要党羽。
这个陈宜生对他丁大全颇有敌意。他早有耳闻,此人伙同黄铮、林则中几人,暗中扇动太学生员,企图联名弹劾他。
好你个陈宜生,把主意打到唐安安身上来了,不提这是本官留给皇上的礼物,就冲着你我二人的恩怨,本官也不会让你得惩。丁大全这样想着,手重重拍在轿门框处,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刘妈妈就不知道婉拒了他,还需要本官来出头!”他生气地说道。
那个娇娘一脸懊丧地说道:“妈妈也婉拒了的,只是被他用言语撩拨,就说没有万两白银便休想。谁知话一出口,那陈宜生便拿出了厚厚的银票,妈妈到这时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丁大全皱了皱眉头。这个刘妈妈还是差了死去的王妈妈一筹,全然不知唐安安对熙春楼的重要性。现在陈宜生拿出了足够的银两,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还真是拦不住唐安安脱籍。
“调头去南瓦,本官倒要看看,这个陈宜生能翻起多大的浪!”他恨恨地说道。
这时是宝祐三年的最后一个夜晚,明日清晨一睁眼睛,就是宝佑四年了。整个临安城,大多数街巷已经寂静下来,但南北瓦子,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陈宜生端坐在安字楼的前厅,微笑着望着熙春楼的新老鸨——刘妈妈。
陈宜生年方二十二岁,相貌英俊挺拔,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那刘妈妈在他的逼视下,已经有些失去了方寸。
望见对方如此窘迫,陈宜生非常开心。他今夜本是陪伴好友曾经和陈示二人,上熙春楼来耍的,并没有指望能见到头牌唐安安,谁曾料想三人将名字报上去,唐安安竟然应了。
唐安安很美,才艺名震临安。她的琴技、歌舞让城中的士子们如痴如醉且癫狂,有的人为了能见上她一面,恨不能倾尽家财。
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肯见上他一面,并请求他为她赎身。当然,她是有条件的;她表明赎身的钱由她自己出,而且赎身出去后,他需要把卖身契交还她,还她的自由。
尽管是这样,陈宜生依然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就为这个傲气女子肯在他面前低下头来,他就不介意与丁大全正面硬刚。
他在老家已经娶有妻子,是个商人的女儿。
说起他的过往,也充满了传奇。那时他家贫,四壁空空如也,母亲和他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幸运的是,那个生意做得很大的岳父认准了他,定要把女儿嫁与他,并资助他求学。而他也没有辜负一家人的期望,凭着一手优美的文章,得到了众多饱学之士的赞誉,吴潜和董槐二位相公,都很倚重他的才识,这也使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他不惧丁大全。这个人尽管很有权势,也深受皇帝宠信,但人人都知道他是个奸臣。奸臣虽一时得到宠信,但历史证明,凡是奸臣都没有好结果,将来都会被钉上耻辱柱。
陈宜生愿意成为正义的化身,站在与奸臣斗争的最前列;他经过思量后认为:只要好好运作,最终保住性命,这样的斗争,最终只会给自己的名望带来莫大的好处。
所以,唐安安把她的计划一提出,陈宜生虽对美人不能投怀送抱,略有遗憾,但依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美人得不到也罢,他可以通过这件事落落丁大全的面子,这与“阎马丁董”四害相斗的旗帜,就先扛在自己肩上好了。
刘妈妈脸上流下了汗水,她有些撑不住了。
面前的这个太学生员不好对付,他熟知朝庭律法,关系也足够硬;她张口说出的一万两银子赎身钱,他也拿出了厚厚的银票。可是唐安安是丁大全的禁脔,事到如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