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剩不再理会她,长而柔软的黑袍袖子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双手。
他一路悠悠然走着,如此不知走了多久,张开的五指忽然合拢,他在袖内暗暗攥了拳头,鼻端掠过一丝阴冷的风。
他暗自笑了笑,天无绝人之路,寨隆县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阿剩忽然停下脚步,他扭头望向一旁,发现上官燕已经追出了一头的热汗。上官燕真不愿意追他,满大街的人都把他和她当疯子看,可是不追他追谁去?
上官燕现在没亲人了,唯一的依靠就是眼前这个大哥哥,是死是活都只能赖着他。
阿剩转回前方望出去,面前是两扇气派堂皇的黑漆大门。大门关得严丝合缝,阿剩伸出手去,猛然捶出一声大响。
门黑,显得他的手异常苍白。而院门后面立刻有了回应,声音苍老而又疲惫:“谁啊?”
阿剩清晰地答道:“风水先生!”
一阵铿锵之声过后,大门欠开一条大缝。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头子探出头来,眯着眼睛去看阿剩,问道:“谁?”
阿剩背过双手,直望进了老头子的浑浊眼中,认真说道:“你家里有鬼!”
此言一出,老头子当即一哆嗦。一只枯树枝似的老手伸出来,慌乱的扯住了阿剩的黑袍,颤声道:“师父,请进来说——不,不,你别进来,我出去,我带你去找县令大人!”
老头子所说的县令大人姓覃,乃寨隆县的县令,已是年过半百,在这个县城任职也有十多年光景了。
老头子是覃县令的老管家,说来已经到了卸甲享天伦的年纪,可是却仍在干着这谁也不愿干的苦差事:为覃县令守老宅子。
寨隆县是个富庶繁华的地方,交通发达,商人来往众多。
覃县令占据要地,十分得意,起了安家的心思,故而在旁人的撺掇下,就买了那处宽阔宅院——说是买,其实是抢,三进的大院子带东西跨院带后花园子,一共就给了人家两百两银子。
宅院的前主人惹不起他,收下两百两银子就拖家带口的跑了,跑到了哪里去,没人知道。而覃县令喜迁新居,没住几天就闹了怪事。
“我是亲眼看见的。”老头子带着阿剩和上官燕穿大街走小巷,脸上始终是变颜失色,“我一大把年纪了,不会瞎说。”
阿剩走在一旁,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老头子压低声音,在烈日之下出了冷汗,说道:“一个女的,头发老长,脑袋朝地,脚朝天,倒着走路。”
阿剩回头扫了一眼,见上官燕跟得很紧,就放了心,继续问道:“还有呢?”
老头子像要晕厥似的,半闭着眼睛举起手掌,说道:“家里已经死了五个……哎呀,死的样子都没法看呐!”
“覃县令怎么说?”
老头子放下了手,气道:“狗屁的覃县令搬衙门住去了,留下我看房子。小师父啊,不瞒你说,我现在一到天黑,就到门外坐着,一坐坐一宿,熬的我呀……我都七十岁了……”
说到这里,老头子停了脚步。
阿剩向前望去,就见前方是处青砖碧瓦的大四合院,院门口站着两名威武的卫兵,想必就是寨隆县的衙门。
老头子上前和卫兵办交涉,上官燕得了空,一把扯住阿剩的袖子,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了话来:“你个傻子,真是穷迷了心,连当官的都敢招惹!趁着人家没放我们进去,你跟我赶紧跑!”
阿剩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道:“你不想吃好的啦?”
上官燕本来就觉得自己运气不好,遇上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什么忙都帮不上,算命算不到钱,现在还要捉鬼,越发的要愁死。
鬼,她是没见过,但是她知道鬼是真有的,她也怕。要是她以前听从父亲的话,多学些道法,什么大鬼小鬼也吓不倒她。
现在她一个五行道法都用不娴熟,她的阿剩大哥更是一点道法都不会,当真招惹了什么妖魔鬼怪,不送命才怪。
阿剩大哥贸贸然的就要揽这差事,万一被鬼弄死了,自然是不好。可万一没被鬼弄死,而又没捉到鬼,同样还是不好。
这年头修真的自然厉害,但是凡人当官的也不好惹,上官燕还没遇过讲理的官差。姓覃的堂堂一个县令,更是不知道要嚣张成什么样子!
上官燕不想让阿剩被鬼或者当官的宰了,宁可饿着,也不想让他去冒险。然而未等她阐明利害,前方卫兵已经放行了。
阿剩随着老头子向院内走去,忙里偷闲的回头又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