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四九相撞的姑娘原本奉主子的命令外出办事,路上耽搁,回来的晚了。
月黑风高,没有路灯,她走在黑咕隆咚狭长的小道,心中一紧,汗毛也不免立了起来,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张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她拉入草丛中,顺着根茎拉入地下。
她越想越可怕,便加速往前跑去,也没仔细看路,结果就和张四九撞到了。
她本来就不敢往前走,现在正好遇到了一个人,倒不如让他送自己一段,于是便借机道:“你,你得把我送回去。”
张四九一愣:“什么?”
那姑娘理直气壮地道:“你是巡逻的侍卫吧?你有义务保护宫里所有人的人身安全,天这么晚,你得送我回去。”
这么没头没脑的要求,让张四九有些意外。不过与其一个人痛苦地呆着,不如就当回好人,做件好事,把这姑娘送回去,于是他也没推脱,两个人掉头往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路深处走去。
一个人走夜路很恐怖,两个人走就一点也不可怕了。
那姑娘放松了心情,边走边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张四九紧接着就傻傻地问道:“你是谁?”
那姑娘笑了,用轻快的音色道:“我叫小碟,是梨香阁的宫女。”
张四九木木地道:“哦。”
张四九一心在皇上身边当差,从来不八卦后宫的事务,也不去掺合兰嫔和慧妃之间的争斗。女人之间的矛盾,太过麻烦,他懒得去管,也没有那些弯弯的心思去理。
小碟觉得这人有些傻,那西北的口音又有些好笑,便不禁悄悄地抬头看了过去。
张四九这么魁梧的身材上却长着一个比较小的头,一张脸没有什么惊艳的记忆点,但却给人一种憨态可掬,值得信任的感觉,加上那又粗又厚的眉毛,更显得傻傻的。
小碟在梨香阁呆的久了,身边除了宫女就是太监,很少见到这么阳刚气的男子,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碟反问道:“那你是谁?”
“张四九,伺候皇上的。”
什么?
小碟睁大了眼睛,这个二愣子就是那个武举时不识好歹,打败了大少爷,取而代之的张四九?!这就是害他们孟家独苗离家出走,最后死于纳兰云骞手下的那根导火索?
小碟的神色一下子凝滞住了,她的主子慧妃自从孟子廷死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依旧是温柔体己的,但已经很久没有真心地笑过了。她从小就长在孟家,孟家的仇人就是自己的仇人,张四九就是敌方的人。
可是,怎么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坏啊?
张四九见小碟没动静了,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是伺候皇上的,把人家吓到了,解释道:“我只是小侍卫罢了,你,你别紧张。”
小碟回了回神,心想这傻子是真傻,还担心自己听到皇上的名号会怕。她这些年跟在慧妃身边,其他的没长劲,胆子长了不少,端茶送水伺候皇上的事情也没少干过。
小碟:“对了,你刚才为什么哭啊?”
张四九又耸了耸鼻子,面对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宫女,他想也没想,开口道:“我姐她,他去世了。”
难怪他哭得这么伤心,原来是至亲去世。
小碟依稀记得,张四九不光走了狗屎运,成了皇上钦点的贴身侍卫,还和姐姐在宫中团聚了,那个姐姐好像就是钟粹宫的莲儿。
小碟心里竟然有些得意,心想天道好轮回,让你跟我们少爷对着干,让你姐姐莲儿跟我们主子对着干,好了吧,你姐姐也遭报应了,活该!
只是,看到张四九那木讷可怜的模样,小碟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她刚想同情他,又想起了死去的大少爷,顿时又把同情心收回来了些。
她又看了两眼张四九,心想这个人真是话少,问他就回答,不问他就不主动开口,跟个榆木疙瘩,木头桩子似的。这样又傻又笨的人,当初是怎么敢跟蛮横骄纵的大少爷叫板的?想想还真是稀奇。
小碟:“你话好少啊,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四九支支愣愣,他整日和一大群大老爷们儿在一起,不是操练就是跑腿。跟他有交流的女子除了姐姐莲儿就是容沫儿,可他一直把容沫儿当作姐姐看待,态度谦和恭敬有加,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现在在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姑娘面前,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墨迹了半天,说出了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你......你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