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惦记孩子伤势,想来看小儿子是否安康,结果却打了他。
明坤宫噙着泪水,不擦,也不遮掩。
因为知道黑暗中无人会发觉,所以软弱得肆无忌惮。
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却在车厢里悄无声息地哭湿了一条帕子。车帘微动,掌殿女官的叹息从外面传来:“要哭就当面哭,不然他怎么知道你心疼?”
明坤宫默默拭泪,低声道:“小孩不是疼大的,我一哭,折他的锐气。”
掌殿女官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轻声道:“绒球儿长这么大,还没出过皇城。西境危险,他想要谁在身边保护,就留谁吧,何必非让他不痛快。”
明坤宫答:“那个临渊,我查不出底细,实在不放心。安排一个知根知底的,是为了他好。”
帘子轻轻一晃,掌殿女官想进来,却又顿住了。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说不出的感叹和忧伤:“盈姐姐也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啊……为了他好。”
明坤宫含泪笑了,轻声说:“你还记不记得,绒球儿三四岁的时候,真是太难养了。”
掌殿女官悠悠道:“是啊,有一点不顺心就能闹好几天,认准的事就没有松口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回他为了和舒殿下一起出宫,居然藏到了马车底下,马车一跑,把他甩出去老远,吓得舒殿下从此再也不敢不带他。我那时候就想,有什么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真是一点不差样……”
马车吱嘎而响,拐上了回宫的长巷道。宫墙巍峨,在夜色中静默无声地遮挡了月光。车厢里暗了下来,掌殿女官的声音依旧清晰,絮絮讲着绒球儿小时候的好笑事。明坤宫仔细地听,她脸上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人家都说孩子是父母欠下的债,当年绒球儿一生下来,她就嫌烦扔给了掌殿女官,这笔债从来没还过。
十几年。利滚利到底欠下了多少啊。为什么只受点伤,出趟远门,就叫她呕心沥血,哭尽了眼泪。
明坤宫拿帕子捂住脸,慢慢咽下眼泪。临近宫门,她掀起车帘,把手中的湿帕子扔了出去。马车未停,可是她的人和心肠自动分离,她走了,她的心还留在儿子那里,哗啦啦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