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义觉得没啥大不了,实在不行向外借助也不是不行。
谁知湛陌的预感还真对了,大丰收后的春末,蝗灾不期而至。
这次的蝗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轰轰烈烈,铺天盖地的蝗虫将刚刚发芽的小苗啃得一点儿不剩。风吟国许多地方连着三天都没见着太阳,抬眼全是密密麻麻如芝麻点儿的蝗虫。就连脑瓜子也被蝗虫翅膀颤出的“嗡嗡”声震出了脑震荡。
宋之义头疼地打开皇仓,而后发现皇仓也被隐形的蝗虫一并吃得差不多了。
宋云泠勒紧裤腰带,在家没事就闷头睡大觉来保存体力。
钱若微快沉不住气了:“兄弟你倒是说啊,我该怎么帮你。”
“好好活着就算帮我了。我可不想到时候还得费力把你埋了。”
不等钱若微接话,宋云泠又道:“不埋的话不干净。”
钱若微:“......”
“放心,”宋云泠翻了个身闷声道,“很快就行了。”
钱若微:“我很快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是吧。”
“嗯。什么时候交代,看你自己的造化。”
“最多还能活多长时间?”
“几十年。”
“最短呢?”
“一分钟。”
“......”
许沉越的瓶子早已装满。在一个月不黑雁飞不高的夜晚, 一瓶瓶地把血倒到了金台上。
应无净冷眼旁观。
鲜血融进金台中,迅速包围住法阵的纹路。很快,一个血金色的飞鹤阵图便形成了。
月亮渐渐从云层**来了。
山上很黑,下面就是繁火点点的皇城。灯光虽亮,却照不到山上来。山上本有铜灯,今日却一盏都没亮。似乎是在敬候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
血腥味随着金台上的血越倒越多,也越来越浓烈了。却不是那种刺鼻的味道,反而有股清香萦绕其中。
诡异的淡香在月下缠绵,少年仰头望向夜空,鲜绿的翡翠耳坠垂下,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应无净心尖一颤。
他见过他笑,见过他醉,见过他吃,见过他睡,见过他恼,见过他狂,见过他喜,见过他怒,也见过他迷茫。但这样的神色,他从未见过。
就像一个在泥沼之中拼了命地挣扎的人,最后还是沉沦的绝望;就像一个不会水的孩子,一下子被人按进了水中央无法抬头的无力;就像一只骄傲的白鹤,突然被折了翅膀,跌落深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悲痛,失落与愤怒——
诶,好像哪里感觉有点巧。
总之,无论是哪一者,都足以让人心痛。
许沉越从未和他说过,自己是如何落到这个地步的。不过关于他爹的事,应无净多少听说过一些。
可他不是还有娘么?
他娘又跑去哪儿了?
万籁俱静。
灰白的云层慢慢移开了,越来越多的月光缓缓洒落,苍白的圆月渐渐暴露在了深蓝的夜空中。
霎那间,整座沈予山都被如水的月光笼罩。
许沉越握紧了手中的刀,在整个月亮从云层中探出的那刻,迅速在手心划了一下,又把手心对向月亮,嘴中不停地反复念着:“生者死,降灾至风吟。”
应无净继续冷眼旁观。
半晌,月亮游到了夜空正中。
许沉越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咬字不经意重了些。
应无净都快睡着了。
许沉越手心已经干涸的血迹渐渐消散,化成一缕缕红黑的雾气,飘向月亮,将雪白的圆月一点点染成了红黑交加。
血全部融进月亮时,应无净抬眼看向月亮。那圆月不再皎洁,而是变得殷红。血月前还飘着黑雾,乍一看,就如同一个血红的骷髅!
饶是应无净再镇定,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许沉越转过身来望着他,头上顶着阴森的血月,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耳坠上的翡翠珠在月光下散出幽幽的绿光,如同深夜森林中饿狼的眼睛。
他身姿挺拔,带着讥笑的眼睛在血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亮,看着便让人毛骨悚然。
而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少年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应无净,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凉凉地道:“去给我买吃的。”
应无净:“......”
“店铺都打烊了啊!”应无净崩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