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正厅。
贺其施身着孝衣,跪在贺老夫人的棺前,目光直直盯着面前的长明灯,一动不动。
吊唁的宾客来了一波又一波,几乎整个长安城世家全来了。
去世的老夫人可是太皇太后的手帕交,又是皇后嫂嫂的娘家祖母,孙女嫁入了镇国公府,身份可不低。
就连天子、皇后都派了人来,贺老夫人的身后事极尽哀荣。
身侧的哭泣声、寒暄声,哀乐声,下人的唱和声裹挟香纸燃烧的气味缠在贺其施心头,她只觉得头昏脑胀,难以呼吸。
太吵了!
贺其施又一次将目光停留在了棺椁上,“祖母一定也觉得吵!”她如此想着。
“四姐,祖母是不是死了?”身侧一个娃娃奶声奶气询问道。
贺其施转身,对上贺其韵的眸子,只见他满眼的纯真和懵懂。
她心头一软,将一身孝衣的贺其韵搂在了怀里,没有言语。
是啊,祖母去了,可在我心里,她永远活着!
无人可以替代!
身后的左沐昔看着面前的姐弟俩,暗暗吁了一口气。
从柳庄回来,整整三日,贺其瑾跪在贺老夫人的棺椁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别人都在嚎啕大哭,她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别人哭一阵儿,下去大吃大喝,甚至还有心情和周围人谈笑。
可她一直跪在棺椁前,一刻都没有离开。
她的命是贺老夫人用性命换下来的,贺其施如今,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左沐昔生怕她气出个好歹!
“太医院周医正祭拜老夫人!”
随着一声唱和,周德正随几位太医走了进来,接过亲眷递来的香,拜了三拜,这才插入香龛。
贺其施随着亲眷向周德正磕了个头。
周德正急忙扶住了贺其施,出声道:“郡主节哀!”
说完,他长叹一声。
面对逝者的亲人,任何的劝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对上左沐昔的眸子,周德正点点头,正要随下人退到客堂,一声尖音突然响起,惊呆了众人。
“娘啊,你死得好苦啊!”
只见大夫人田氏奔了进来,趴在棺椁上干嚎起来,“娘,您怎么死得这么惨啊,哪个杀千刀索去了您的命啊?”
贺其施眸子通红,倏地站起身来,盯着田氏,怒吼道:“滚出去!”
田氏被贺其施这一声瞬间吓呆在原地,待看到面前怒目而视的贺其施,府里的风言风语瞬间浮上心头。
她用帕子拭着眼角,依旧趴在棺椁上,“娘啊,这就是你护下来的孙女,你要是泉下有知……”
“给我滚!”贺其施瞬间打断了田氏,怒吼出声,作势向田氏扑去。
她刚迈出了一步,一阵眩晕铺天盖地袭来,身子一软,瞬间栽到了地上,周围惊呼声四起,下一瞬,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其施才悠悠转醒,看着头顶的白色帐子,所有的神思才慢慢回笼。
那个疼惜她的祖母没了!
所有的悲痛瞬间涌上心头,眼里蒙上了泪意。
“施儿,别哭,千万别哭,你如今可不能太过悲伤!”
贺其施转头看着面前的左沐昔,满眼冷淡,下意识就要转过身。
左沐昔落下一吻在她的手背上,哽咽道:“施儿,你怀了身孕,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贺其施脑中轰然作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
当初她那么想要孩子,总是怀不上,受尽冷眼。
祖母之死,灭掉了她所有的生志,孩子却突然进入了她的生命!
这是老天和她开的一个玩笑吗?
贺其施瞬间抽出了手,身子转向了里侧,一语不发。
左沐昔想象中的喜悦并没有到来,贺其施的沉默和冷淡,让他心头发麻。
难道就因为谢氏的错,贺其施将所有的恨推到了他的身上,就连孩子的到来,她都没有任何的喜色?
左沐昔怔了好久,失魂落魄出了屋子。
贺其施闭上了眼睛,任凭眼泪划过鼻端,浸湿了枕头。
她的手摸着腹部,心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
她实在累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想起了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