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初访美国。从洛杉矶国际机场去市区的路上,浩然就发现了问题,“山坡上的草怎么都是黄的?”
他问得有道理,6月下旬,气温跟北京差不多,正该是满目青葱的时节,这么多草和灌木丛却枯黄了,是不久前的地震或龙卷风造成的么?没人回答。
几天后,当我们乘汽车经过亚利桑那、内华达和犹他州的沙漠时才弄明白,这是干旱和高温造成的。我们见到的这些沙漠,以及属于风化岩石的科罗拉多山脉,那些干燥的山坡,都治理得很好,普遍种植着一丛丛耐旱的灌木和固沙草,横看成排,竖看成行,一望无垠,工程浩大,叹为观止。这些灌木和草丛也是枯黄色,还有灰白和银白色的,在烈日的暴晒下泛出惨淡的白光。但它并没枯死,下车折些枝叶,便可证实那顽强的生命力。这里春天下雨,此后便是旱季,我们去著名的大峡谷游览,在鬼镇吃午饭,气温高达50摄氏度,热风灼眼,如在炼钢炉前。下榻赌城拉斯维加斯,上街看夜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金碧辉煌,据说全美第一,但是气温仍然有45度,看了一小会儿就赶紧跑回有冷气的宾馆躲起来。因此更加佩服那些黄色和白色的耐旱草木了。
老美开发西部是下了大功夫的,别的不说,只看他治理沙漠,绿化荒山,就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基础建设。山上都有树或草丛,但是没有大树,没有阔叶树,只有耐旱的针叶矮树。这些草木不但制服了流沙,而且消除风尘,科罗拉多河水清澄洁净,蓝天白云,如果不是有着太多的汽车和飞机,你不会相信这里是世界第一的工业大国。
1994年7月11日,我在纽约。背后两座高楼就是世贸大厦。
一天傍晚,我们应邀到洛杉矶“绿园公社”出席李惠英女士的家庭招待会。她祖籍湖南,从台湾移居美国,是位友好的华文作家和活跃的社会活动家,为欢迎中国作家代表团来访,她请了几十位美国朋友,我国驻洛杉矶的3位领事也欣然与会。这么多来宾坐在哪儿呢?就在她家门前碧绿的草坪上,大树下摆开洁白的桌椅,空气清新,气氛亲切。主人和我们代表团的团长致词之后,第一个节目就是参观“绿园公社”。
李惠英女士的夫君,祖籍瑞士,是美国的著名教授,会说简单的汉语,有中文名字,我们都叫他陶教授。此公脾气好极了,百分之百的温良恭俭让,对他妻子百依百顺,李女士干脆叫他“陶!”当众吩咐他干这干那,给来宾搬椅子、端饮料,他都微笑着立即执行。我对从维熙说,“原来此地也有妻管严。”陶教授听不懂,但知道是议论他,就问。我补充道,“就是模范丈夫。”他似懂非懂地点头笑笑。
陶教授夫妇领我们参观,在弯曲的水泥小径漫步。这“绿园”好大呀,四周是一圈几十幢欧式小楼,园中是油绿的草坪,还有许多南加州少见的高大乔木。问题又来了,难道这里就不干旱?经主人解释,原来这草地下面全都埋着水管,有许多喷头,入夜之后就开始喷灌,所以树高草绿。
“绿园”是50年前洛杉矶举办国际运动会时的运动员住所,有如小型“奥运村”。会后市政府把它卖给私人住户,条件是不得改变欧式小楼的外观,住户们还要共同出钱养护园内的草坪和树木。因此他们才成立“公社”,认真保护这片绿洲。当然啦,这里属于富人区(美国富人集中居住的社区与穷人区有很大差别),美化环境也是要花很多钱的。
洛杉矶属于南加州,缺水,据说大量的淡水是通过地下管道从北加州,甚至是从更北边的雪山下引来的。水很贵重。但是政府要求每户居民都要绿化庭院,种一些树,养一点花草,否则就是犯法,就要挨罚。法律虽然如此,在我看来,树跟树不一样,草跟草也不一样,大多数社区都是那种耐旱的针叶矮树和枯黄色的草。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很不容易呀。
李惠英女士的招待会开到一半,“绿园”里就很凉爽了,以致她叫陶教授拿出许多小毯子大毛巾来给我们披在身上还觉得凉,只好将会场迁进屋里去。又是交谈,又是唱歌,还有丰盛的自助餐。李女士主动唱了一首革命歌曲《唱支山歌给党听》,真是出人意料,别开生面。
1994年7月6日,我访问南加州大学,与中国博士生合影。
“绿园”的夜晚这么凉,也是我们没料到的。可见那些大树、草坪和喷灌,的确能够改变环境,制造出一种局部的“小气候”来。
后来我们又到过美国东部的纽约、费城、华盛顿,东北的尼亚加拉大瀑布,西北的西雅图,这些地方水源充足,有茂密的大森林,和西部很少见到的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