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下打量大叔一遭,叹息道:“你完了,连这点也没看出来,不是青光眼也是白内障,不要混了。”
“何解?”他实在有呕血的冲动。
“看不出来么?三岁孩子都知道呀,我喜欢穿男装,是因为我在女扮男装嘛。”
拉紧缰绳,稳住身形,伯昊没让自己跌落尘埃,紧连咳了几声,才道:“那么,翎儿姑娘为何喜欢女扮男装?”
蓝翎攥紧小拳头,扬起细瘦伶俐的左臂,自以为挥出了惊人无比的盖世气势,豪气干云道:“这还不明白?显而易见,本姑娘是在效仿花木兰。花木兰乃是本姑娘现阶段的人生偶像,我最大的理想即是像花姑娘那样征战杀场,建功立业,最好来一个封将拜相,威风八面,简单一个字——强大。”
一个字——“强大”?伯昊摸摸鼻子,看来翎儿姑娘的算术堪忧。
车内的戎晅则认为蓝二小姐是在讲笑话,极不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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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宫事件”后,宣隐澜着实忐忑了一阵子。但事后十余日下来,上朝、下朝、御书房议事,勒瑀除了一如既往地,时不时用他那一双几乎要透到骨子里的冷眸多看她几眼外,不见任何异常。她当然知道他不会放她逃出生天,如张华强那坨烂泥似的阿斗都会有反扑,何况骄傲狂妄如他?他是谁?是王,是习惯了得到与索取的王,如今的她已如猫爪下的鼠,如今的平静,是他的隆恩大赦,赐她暴风雨前的平静。现在还没有被吞入猫口大啖,不过是这位捕猎者在延长游戏的乐趣罢了。
这一日,是早朝后的御书房议事。
户部尚书兼王后之父才如廉侃侃而谈:“畲国所送礼品皆属该国精华,其中又尤以‘避蛊鸣’为个中之最,此物形似短笛,一经吹奏,可解百蛊。畲国乃最善用蛊的国度,能够送上此笛,足可见该国与我国交好的诚意。”
吏部尚书郝运与才如廉是表亲,对表兄的话第一个捧场:“才尚书所言甚是。我淦国与畲国为近邻,今畲国与煊国交战,如若两国能够联合给予煊国重创,对我淦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是啊,郝大人有理。”
“对,才大人见解独到。”
朝廷重臣,或以帮派分,或以裙带系,应声虫之流从来不曾少过。
勒瑀屈肘于案,修指支于颌下,狭长的凤目以假寐状依次从自己面前这些位臣子的身上筛扫过去,最后锁定在颦眉不语的宣隐澜身上。君臣多年,在得悉她的女儿身份前,他已经有感她与群臣的格格不入。纵算她早已脱去当初小小状元郎的青涩,纵算她游走官场已然玲珑进退驾轻就熟,甚至对他这个王上的虚与委蛇也做得严丝合缝不着痕迹。但在她身上,始终未见世故浑浊的油滑,更无仰息于上的卑微,绛色朝服腰横玉带地坐在那里,一派的清贵俊雅,淡定从容,更将身边几人衬得嘴脸油腻,老态龙钟。
“王上,老臣等的见解,不知您意下如何?”才如廉说得唾涎横飞,却只有最后这一句听到了勒瑀耳中。
“宣卿的看法呢?”他问。
宣隐澜早料会有此一问,沉吟道:“畲国所求并不复杂,无非是要用一支笛子换我十万雄兵,孰轻孰重,不言自明。”
才如廉当下面沉似水,冷冷道:“宣相此言过于偏激了。想畲国与煊国长年作战,与我淦国素来交好,畲王对我王上天威也甚是敬服。即使没有这支避蛊的笛子,单是因为两国邦交之谊,也无法坐视不理。”
这个大贪污犯,好像惟恐天下人不晓得他才大人收了畲国多少好处似的.前几天,畲国使臣拜访相府奉上重礼,也正是才大人拉人下水的伎俩。宣隐澜清清淡淡地道:“畲国此次的确大方,无论是对我淦国,还是对身为户部尚书的才大人,出手很不凡。但是任那些宝物如何的珍稀宝贝,难道通解宝贝过我淦国十万儿郎的身家性命不成?才大人莫要忘了,您的宝贝独子,也是王后的亲弟弟,现也服役军中呢。”
才如廉面色一凛,正声道:“宣相此话何意?”
她浅笑:“两日前,畲国使臣到了本相的相府,言称畲国此次诚意十足,单是为才尚书……”
“宣相不要捕风捉影!”才如廉厉喝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