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堂而皇之纳宠进妾的男人?只不过,此乃一朵艳丽无双的牡丹,不应来赏清瘦雅韵的梅花。
“王上,恕臣妾尚有课务在身,不能相陪,告退。”她甩开了箝制的大手,脚下匆匆,到了那些尚未见礼的孩子们中间,“同学们,你们忘了什么?王上与画贵人大驾光临,没看到么?”
孩子们如梦初醒,矮身下去:“参加父王,参见画贵人。”
画贵人柳腰款款:“臣妾参见懿翾夫人。”
看来曾受乃姐调教,纵面有不甘,嘴还是甜的。蓝翾欠身回礼:“画贵人客气了,不打扰王上与画贵人的雅兴,蓝翾退了。”
孩子们颇有默契,“拜别父王,拜别画贵人,儿臣等告退。”有孩童抱起树下的警示木牌,有孩童拾起老师方才歌舞时掷地的教杖,伶儿、倩儿左右相随,紊而不乱,退出梅林。
确定到达安全地段,蓝翾脚步一顿,问:“倩儿,你似乎对我说过,今日各宫均无到梅林的安排,对么?”
倩儿吓得就要跪下去,被她一把扯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太喜欢有人动不动在我眼前矮下去,莫非你站着说话就不能正确表达吗?”
“是,夫人。奴婢的确打听过了,王后出宫上香,琴妃抱恙在床,娴贵妃……”
“好了,我知道你确实努力过了,以后尽可能将事情做得圆满些就是。”与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计较能改变什么呢?无论她如何躲避,画贵人那位绝世佳人已经确凿无疑地存在了,不是么?从此这座宫廷,于她便成了一座牢笼。
因为心沉,脚步也重,不知何时,已落在那群孩子的后面,再抬头,十几步的距离竟成了鸿沟,举步维艰。
“老师,您不开心么?”
她侧首,落入一双黑眸,心头兀地一跳,转瞬又笑自己多怪:“戎商,你如何断定老师不开心?”
“您从未如此过。此刻,您笑在脸上,眼底却不见笑。往每一回见您,您的眼底心里全是笑,那不是任何伪装可以矫饰了的。”
“是么?”她诧于此子的心思心腻,但依然没有开口的欲望。
两人前后无声地走了一长段路。
“她没有老师美。”
唔?蓝翾神思恍然,未听分明。
“她没有老师美。”
谁没有谁美?
“此时在王上身边的那女人没有老师美。”
“哦?”她无法再听不清楚,“商儿,不要胡说,小孩子莫谈大人的是非。”
戎商瘪唇不语,突然又道:“商儿没有胡说,也未谈是非,只说事实,事实上那女人的确没有老师美。老师的美,清雅如仙,高华如莲,是从骨里一丝一缕渗透出来的妩媚;而那女人,只有一张面孔,艳丽如妖,浓若牡丹,只能养在前堂花庭,经不过风袭雨打。老师的美是恒久的,且骨子里的妩媚会随着岁月而升华。那个女人的美只能靠岁月维持,一旦年华老去,徒剩鸡皮鹤发而已。”
“商儿?”蓝翾不得不驻足刮相看,那些华丽的词藻当真是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口中冒出来的?“这些话谁教你的?”
“商儿说得是事实!”戎商黑眸倔色闪烁,伏身一揖,“老师不要怪商儿多嘴,商儿先走一步。”他瘦长的身形紧走慢赶,融入了前方主队。
蓝翾回眸对远远跟在身后的两婢:“你们最好快些走,谁最后一个赶到落枫轩,谁负责为孩子们做午饭。”
啊?伶儿、倩儿花容失色,碎碾细步加快了频率。
蓝翾偷笑复坏笑:郑重声明,不是她有意剥削,而是那两个丫头的运动神经委实差了些。有她们垫底,自己注定与那午饭操刀者的宝座无缘。
*
月上柳梢头。
蓝翾在车中已是昏昏欲睡,听到伶儿相唤时,万般不情愿地睁开美眸。这落枫轩为何不离懿华宫远一些,再远一些,远到能够从天黑行到天亮最好,在车中醒来时,已无须再面对那座莫名其妙的寝宫。
梦想不可靠,所以还是要下车。左边伶儿相搀,右边倩儿相扶,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被这宫廷养成了弱不禁风的纤纤弱质,挥手道:“你们不用管我了,吩咐人备好热水,我要泡个澡。”
“是,夫人。”倩儿疾走几步,先行准备去了。
“夫人,您早点进房里暖和暖和身子才好。”伶儿不无担心地觑着在庭外彳亍的主子。
“你先进去吧,今晚月色不错,我要在这庭院里坐一会儿。”言讫,她已在小亭的石案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