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相称,以“太子”仪相迎,如此天大的罪名,绝不应该由她指证出来。她能做的,不过是借此戒示王后,再暗中为其搭一个台阶,期冀能够保下戎商这条小命罢了。
话音落地后,有半刻钟,偏殿内除了人的呼吸声外,再没了任何声息。各人有各人的思量,各人有各人的立场,此刻,说什么都不妥当,说什么都会将自己显得过于灰暗无良。
忽然,一气连绵通畅的长笑响彻偏殿大堂,恣意,谐趣,兴味十足。不须多思,敢在这个时候如此放肆无拘的,除了他们的王,不会有别人。戎晅大笑不忘了摇头与拍掌,足足半刻钟后,才强止住仍汹涌不绝的笑意:“王后,谢谢你请朕欣赏了这么一出好戏,以朕看来,时候不早了,该散就散了吧。”
有轻敌的悔,有不甘的怒,更有势不两立的恨,但这些,都不会在今天发泄出来。甄媛三分端庄三分大气,宽怀一笑:“王上真是好兴致,竟将臣妾这番劳作当成一场戏。也罢,就当纯为博王上一哂,顺便也卖懿翾夫人一个面子,戎商,你只要向三王子认个错,本宫当不再追究你的罪过。”
戎商从善如流,两步迈至三王子戎乾近前:“三弟,无论如何,为兄身为兄长,不该在弟弟面前失了兄长的风度,请不要记着为兄的过错才好。”
哇呀呀,是英雄出少年或是孺子可教,这孩子越来越招人欣赏,有前途,只不过锋芒太露,今后这宫中行走必定是步步惊心。蓝翾心里叹息未应闲。
戎乾厌恶锁眉,道:“你这个贱……”
甄媛道:“乾儿,你身子尚未痊愈,下去歇着罢。”
而后,随着王后的凤口叱谕,满天云彩作蒸气,散了,尽管散得突兀,散得莫名,散得令许多人心生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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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煊王戎晅兴冲冲临幸懿华宫,迎接他的,却只是一道门户高锁的宫门。他命明源叩击,许久未见回应,亲自上前,仍是寂然无声。他在外恨恨道:“淼儿,是你逼朕选了别人。”拂袖而去,当夜下榻琴妃处。
翌夜,他再来,仍是不变。一连十余夜,那宫门不曾为他而开。于是,整个邶风宫,王上许久不曾光顾过的妃嫔寝宫内也得以见到了王上形影。如果欣喜不胜的她们得悉王上大方抛洒雨露的缘由,是该感谢懿翾夫人的罢。当然,前提是,王上不是每一回都深醉终夜的话。
“夫人。”深谙宫中生存哲学的倩儿曾忧心忡忡,“你这样对待王上,只会将王上推到其她娘娘的身边啊。王上和夫人,只会越来越远啊。”
她正是要推开他,推开了,心才会自由。蓝翾冁然:“倩儿,照我的吩咐,今后的懿华宫一旦入夜,宫门深锁,闭门拒客。”
“是,夫人。”唉,那么聪明的夫人啊,为何在最应聪明的地方反而犯了糊涂?要怎样,才能让夫人明白?在这宫中,失去了王上的宠爱,只会是一座人间地狱。
倩儿扼腕,对主子的懿命却只得遵从。
自此,懿华宫,先是梨花满地不开门,再是庭前冷落车马稀,终是无人问津了。某位资深太监断言:懿翾夫人的时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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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了。蓝翾倚在寰亭柱上,满目是草长莺飞,姹紫嫣红,不经意间想起高中时英语课本里“Spring is here”,噗哧失笑,紧附其后的,是刻意压在心底的乡愁:因为知道愁无用,所以才要刻意压制的罢。
“姐姐,你干嘛?凭白无故的,笑什么?”蓝翎春花插满头、掬满手,兴冲冲地冲进亭子。
她素手探出,扶了扶二小姐的满头春花:“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高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候。我的翎儿,现在有没有后悔嫁个大将军呢?”
蓝翎乌溜溜的大眼旋转三百六十度,再以颇认真的式样思忖了几秒钟,说:“幸好我只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嫁了个大将军,而不是后悔嫁了厉鹞。”
“何时,我的小翎儿,是真正的长大了呢。”蓝翾揪了揪她的刘海。
“人都会长大的,哇,瞧本姑娘,说了一句多么富有哲理的话。”
两人的笑声自亭中飘散在这栋将军府的后花园漫延开来。
“姐姐,”蓝翎忽然敛笑,换成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而且是少有的真正的严肃,“我听说你与王后不和,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