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四国峰会以往的惯例,峰会首日,王携后参与,君同君饮,后与后酌,臣子们亦然。
但偏偏,在开幕歌舞过后,宣隐澜欲退居臣席之际,畲、煊两国君主竟出声挽留。
畲王说得是:“既然贵国王上抱恙未至,贵国由良北王与宣相携手代表煊王前来,宣相身上即负着半个君主之责,岂有缺席之理?”
煊王则曰:“良南王端正沉肃,固然可敬,然身为东道主不免失了几分意趣。所幸宣相慧黠,正可令得宴席多上几分灵动,自然不可缺席。”
前畲王言辞还算有理有据,后煊王纯属强辞夺理。但他至少说对了三个字“东道主”,的确,作为东道主,在淦王缺席的情况下,她必须尽力做到宾主尽欢。
从善如流,只把主位让给良北王,她从旁就坐。只不过,在筵宴启始的五分钟后,她便后悔了。
她实在不该坐下来。宣隐澜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在那对黑眸如影随形、迫灼炙热的笼罩下,天知道,她要花多大气力才不使手中酒杯倾斜?吸纳多少气息才不使唇边浅笑僵硬?这个男人,可明白今日是什么样的场合,未免过于无所顾忌!
“煊王陛下。”既然他不让她好过,她也无需客气,“本相脸上可是绣了藏宝图?”
“没有。”藏宝图哪有这张脸耐人挖掘寻探,百看不厌?
“是否是本相的错觉?本相似乎认为煊王的眼光放在本相身上未免多了些。”
“并非错觉。”戎晅勾杯浅啜,黑眸依然牢牢锁她,那一袭雍容华贵的绛色相袍与她贴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她生来就是要穿上这身衣服游走官场宦海;仿佛,她生来就是纵横捭阖的一国之相;仿佛,她不曾为他收敛过羽翼甘为人妇,“宣相天人之姿,委实值得朕目不转睛。”
宣隐澜不无气恼:这男人是不介意与原本桃色缠身的淦国宰相扯上关系对罢?看看,那郴王、畲王暖昧探究的眼神,良北王爷蹙眉深不以为然的端严……该不会这一趟回去,她那淦王专属男宠的百年绯闻将会自动升级,演变成淦、煊两王的共用男宠罢?
“按四国峰会惯例,各国国主均携王后鸾驾同来。此时,良北王妃正在别馆宴待各位王后。一刻后,此宴上将有一场别开生面的琰城地方歌舞上演,为使宾主尽欢,隐澜现下提议,恭请各位王后鸾驾至此,不知各位国主意下如何?”
戎晅垂眸隐叹:她是拿她最不可释怀的过去逼他疏离的罢。他的步伐,必须加快了么?
*
甄媛很幸福,很满足。
十年前的峰会,她尚未入主正阳宫,不曾以王妻的身份陪同王上出席盛会。而这一回,在王上派外务司仪指导她外交礼仪之时,多想抛开端庄的表相,兴奋高呼一番。毕竟,有多少年,王上连与她说一句话都不曾。除了后位,在这后宫,她甚至想不起她还拥有什么。那么,王上能携她前去,是在告诉她王妻地位的不可动摇,是么?
于是,她裁制华裳,采办美饰,一心欲以她王者之妻的泱泱大度,为她的夫君在各国君主面前博妒惹羡,使她的夫君为有她这位贤妻与有荣焉。
但种种努力,仅差一线就险险在她望见那张优雅丽颜时破坏殆尽,还好,她瞠目结舌的姿态维持未久:“懿……”
宣隐澜从容不迫:“淦相宣隐澜见过煊后。吾淦国王后因挂念王上龙体,不肯稍离左右。此乃我大淦良北王王妃,代王后向各国王后致歉,并以薄礼相赠。”
甄媛诧愕地双眸看向自家主君:“王上,她……”
戎晅神色淡然:“她乃是淦国丞相宣隐澜,有何不对?”
甄媛难以置信:“可是,她明明是……”
“王后,莫忘了你的一言一行均代表着我煊国,各国王后皆注目于你,切忌分神失态。”
王后将求救的眼光望向随行的重臣,也就是她的父亲甄朝,冀望他能为她处于惊诧中的心神释疑解惑。
甄朝虽也在与宣隐澜惊鸿一瞥之初便有感两三分面善,但他与邶风宫廷盛传的懿翾夫人只有一两回照面的浅缘,是以并未将两个完全不应相干的人有过任何牵系,察觉女儿神色有异,前行几步,密语道:“王后娘娘,出门在外,王上尚需娘娘精心照顾,请您保重凤体。”
意即,那些狐媚子不在王上身边,她这位正宫王妻也该善尽为妻之道,趁机夺回王上宠爱。
甄媛苦笑:父亲啊,你岂知,现今的王上,没有“出门在外”业已远了女色,女儿这昨日黄花又哪堪王上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