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家二男的坐骑也一块牵进门内。
她刚閤起门,马背上的玉铎元已撑持不住,忽地,颀长身躯似断线傀儡般往下滑。
听见快步趋近的脚步声,有谁及时托住他,让他摔得没那么惨,但背部又是一扯,痛得他不禁拧眉低哼,逼得半掩的浓睫只得扬起。
映入瞳底的是一张凝容,他微怔,声音堵在喉间。
这姑娘在他面前不是摆出吊儿郎当样,要不就一副笑里藏刀的神态,不怕他察觉,就怕没法诱他上勾般,总想逗得他在原处鬼打墙似地胡转才快活一般。
他还是头一回见她眉眸如此冷凝,像谁犯着她的大忌,彻底把她触怒了。
出气多、入气少,他小心翼翼地喘息着,每下都该死的疼,但尚能咬牙隐忍,只是失血过多,造成他浑身虚疲,又不甘心就这么倒下。
用意志力强撑着,玉铎元白着脸看她揭开那件已沾染大片鲜血的破披风,深幽幽的目光忽地被她左上臂的伤处吸引。
他清楚记得那几幕惊险至极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旋——
她劲喝、焦急提点。
她疾奔而至,秀挺身形挡在前头。
她招式明快。
她夺刀、负伤、败敌。
他左胸隐隐掀起波澜,心绪如丝,难以捉摸。
「……妳的武功以巧劲腾挪之术见长,对付那两个臂力惊人的大汉,该先避开再寻隙出手,何须硬碰硬、平白无故挨这一刀?」玉铎元下意识问出。
「我高兴挨这一刀,谁管得着?」石云秋皮笑肉不笑地勾唇,徒手将破披风撕成条状,跟着动作略嫌粗鲁地环裹他的胸背。
有心弄得他更痛似的,她手劲一摧,裹紧的布条有效止住背部刀伤的出血,也让玉铎元痛皱了眉峰。
「该死……」他神魂一凛,意识更清明了。
「哼!」她下颚轻扬的模样有几分蛮气。
玉铎元吸气、呼息,强要自个儿挺直伤背。环顾周遭,才几眼便认出是玉家位在城中的小别业。几日前,他特别让府中管事拨给她和她那几名手下使用,然而此时,她竟带他回小别业后院?
她那颗小脑袋瓜里,到底打着什么企图?
我高兴挨这一刀,谁管得着?
那一刀,是因顾及他而挨下的。
男性的美目不再抽离般缥缈无神,而是炯炯的、暗烁金光般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冷凝秀颜,若有所思。
石云秋抿唇不语,暂时
处理过男人背部刀伤,确定血已止住后,她起身,把尚横挂在枣红马背上的另一名玉家男人扛下,直接抛向旁边的马料干草堆上。
见状,玉铎元低抽了口气,欲撑起身躯,无奈脑中一晕,只得颓然地跌坐回去。
「妳别对澄佛动粗,他身子骨不比我的,能任妳摧残蹂躏。」
「我当真要摧残蹂躏,你挡得了吗?」她哼声,挺故意地用靴子顶了顶昏死过去的玉澄佛。
「妳——」他额角突跳,火气再掀,想不出上回大动肝火究竟是何时候?
「我怎样?」
石云秋两手往腰间一插,凤瞳细瞇。
「玉爷真要训我、与我对斗,还是先花点气力把背上刀伤化去再说吧!」挑眉,勾嘴,又是那种势在必行且势在必得的神气。「你以为如何?」
「妳……什么意思?」心头陡震。
「适才大街上混乱无比,玉家武师们自顾不暇,男女老幼仓皇躲避,没谁留意到你究竟有无受伤?即便力头后来瞥见了,也不知你伤势轻重。」说着,她语气也一转严肃,矮下身来与他平视。
身躯再次感受到「危险」迫近,同样寒毛竖立,同样说不出的麻感沿脊骨窜升,这般的「危险」对玉铎元来说,比那些真刀实剑往身上招呼更具威胁。
他彷彿被重手掐住颈、抓爆心。
浑身泛寒,背与宽额皆渗冷汗,他僵直着,只能被动去听取。
然后,某种极坏的预感正慢慢现形。
「妳想说什么?」从喉间艰涩问出。
「还不懂吗?」她平声静气,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若你伤成这样子被送回玉家,势必闹得玉家上下众所皆知,那就得拖着那道伤。你后背都快被血染遍了,那条刀口绝对不浅,何不趁现在四下无人,自个儿先动手把伤抹掉,抹得干干净净、完好如初,也省得活受罪,不好吗?」
抹掉?!
完……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