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赵清明是不治之症,也明知道沈郎中的师父是回不来了,她却还是固执地让赵清明治病,让他喝了那许多苦汤子,受了这许多的苦……
都怪她,自私地、拼了命地想留住他,让他能多陪自己。
然后,眼睁睁看着赵清明一点点失去生机,明知道他活着也不过就是煎熬就是痛苦,但是她却愈发不肯放手,不肯让他解脱。
一想到没有赵清明的日子……
她实在是受不了。
所以,她食言了,在花光家里积蓄之后,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这病就不再继续看了,但是她却仗着赵清明看不见,一味儿隐瞒,还偷偷买了他们的宅院,换回一碗碗的苦汤子,就是为了能让他多陪自己……
怎会有她这样疯狂又这样自私的人呢?
时至今日,连卖房子的银子也用尽了,再找不到来钱的道儿了,而赵清明那一身令人不忍直视的骨瘦嶙峋,也总算是清醒了,她不能再这样继续自私又疯狂下去了。
她要放过赵清明,也要放过自己。
……
翩翩走了之后,沈郎中一个人坐在药堂里头发呆,实在没心思看病抓药,他起身去了后院儿,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只是没等他清净多久,便就传来了徒弟小虎咋咋呼呼的声音。
“师父,今儿午饭您想吃什么?是老官庄的红烧狮子头还是三碗居的五香卷?”小虎一路小跑来到后院儿,直奔沈郎中的书房,两眼放光地看着歪在软榻上看书的师父,有些雀跃地道,“师父,师娘这程子回娘家,不在凉州,虽然家里空荡荡的,但是咱们却能见天下馆子,却也不错,嘿嘿!”
小虎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最是贪吃长身体的时候,跟师公莫神医一样,恨不得顿顿都得吃肉,不过师娘沈夫人却是个清心寡欲、一门心思吃斋念佛的,虽然并不要求沈郎中跟小虎跟她一样顿顿吃素,但是小虎到底也不好意思当着师娘的面儿啃肉不是?所以这几天沈夫人不在,小虎便就彻底撒欢了似的,没事儿就惦记着下一顿吃什么,一副赶在师娘回来之前将凉州馆子吃个遍的架势。
沈郎中原本心情就不好,这个时候听着小虎说说笑笑,有什么红烧狮子头。五香卷的,沈郎中更是心里堵得不成,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今天的小徒弟十分的面目可憎,当下便就手中的医书丢在了桌上,一边冷冷看着小虎道:“药堂里的事儿都忙完了?教你的功课都已经学会了?医书也能从头背到尾了?”
小虎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当即便就规规矩矩站好了,一边带着心虚瞄着沈郎中,一边小声答道:“回师父的话,药堂里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估计过了饭点才会人多,您昨儿教的功课,徒儿已经……温习过了,至于医书,咳咳,应该快背下来了……”
小虎的声音越说越小,头就越来越低,明显显是心虚,心里却也纳闷儿地不成,师父今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发怎么大的火儿啊?
师父可一向都是个好脾气的,对他虽然要求严格,但是却一直都像是个慈父,还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
沈郎中看着小虎蔫头耷脑的模样,也知道是自己过分了,因为自己心情不好便就迁怒小虎,担心吓着孩子,他吐了口气儿,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便就放缓了声音,跟小虎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不要老是这么咋咋呼呼的,行事也该稳重起来了,尤其你往后还是要做郎中的,就你这上蹿下跳成天活猴儿的架势,谁会相信你的医术?谁又放心让你来给瞧病?”
沈郎中这话说的不错,但是小虎心里倒是相当不服气,嘴里便就小声嘟囔起来:“徒儿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师公可比徒儿更加上蹿下跳不稳重,还不是被人称作神医?哪个病患不盼着能得师公妙手回春……”
“住口!”沈郎中才压下的火儿顿时就又“蹭”地冒了出来,小虎也是,提什么不好偏生这个时候提师公……
要是师父在的话,那可怜的瞎子也能保住性命了,那可怜的瘸腿姑娘也不会痛失夫君、下半辈子无依无靠了。
可是师父偏偏就是不在,而他这个庸医却实在没有承袭师父那妙手回春的本事,沈郎中真是懊恼又自责。
这下子小虎是彻底不干说话了,知道师父是真的生气了,小虎一个劲儿地缩脑袋,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半晌不见师父有动静,小虎悄默默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师父正在对着窗台上一盆不甚起眼的茉莉出神。
小虎知道,这盆茉莉是那个瘸腿女人之前送给师父的,说是自家种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