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哭了好久才缓过来,一双眼红肿无比,又倒回桌子上无声地趴了半天,才再抬头。
她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双目呆滞无神,低声地喃喃着:“乔姐,我已经把自己毁了…”
乔乐心里一紧,没敢接话。
夏安还就保持着那样的动作,目光不聚焦地盯在一点上,声音像是无机质的一样:“我…我去捐了卵,换钱,捐了好多次,已经…都已经抽不出来了…”
乔乐瞬间惊住了,感觉倒手脚冰凉。
“怎么会…为什么不找我,找顾辰修?为什么要为了那点钱伤害自己的身体?!”
夏安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仍然是那一副呆滞的样子,只有清泪又从眼角落下来:“好疼啊乔姐,手术室…不对,那个黑屋子里好黑好黑的,就一盏灯,特别特别亮,在我腿中间亮。
那个人说给我打麻药了,可是还是好疼啊,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么粗的针从我腿中间刺到里面…乔姐你知道吗,它要刺进我卵巢里面,那么薄那么脆弱的地方,就硬生生地用针刺进去…”
乔乐听得浑身如坠冰窟,唇瓣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可是就算抽出来了有次还没有给我钱,他说这个卵子不成熟抽错了,只能丢掉。然后还要再给我打针,注射好多好多药,他说要催熟我的卵子…”夏安在哭,嘴角却在笑。
“我永远做不了妈妈了,不过也好,
我不想那个小生命刚开始就呆在这么脏的地方,哪里都泡在难闻的药水里。”
乔乐用了好久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他,是谁?”
夏安的嘴唇极速地动了一下,眼睛里瞬间翻涌起极恨极痛苦的火焰来,可瞬间,却又灭了下去。
“我不知道,是医生吧。”她低声说。
乔乐又沉默了,半天才开口:“以后要怎么办?”
夏安苦笑了一声:“我这个样子,哪里会有单位再要我。只有去那种地方做做最没尊严的工作,乐亭是我竭尽全力找的最好的了,不过还是做不了了。”
乔乐攥紧拳又松开:“你可以来我这里,我新接手的公司,还在收人。”
夏安浑身猛得发颤,带泪的眼睛抬头看她一眼又立马落下来。
“我每个月会给你发工资,你奶奶的医药费我会垫付,按比例从每月工资里扣。”
乔乐一手摩挲着手心,还是呼出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她说:“当然夏安,我不会再给你做与公司内务有关系的工作,只有简单的打扫。”
夏安的肩膀抑制不住地发颤,死死地埋着头不敢看她。
“如果你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来上班。”乔乐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张银行卡来,“上面的钱应该暂时够你生活和奶奶的医药费,卡密是顺序的前六位。”
夏安指甲狠狠地陷进手心里,带出掌心几道鲜红的血纹:
“乔总,我背叛过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这世上的事哪有都能说清的理,”乔乐撑着额角看她,“就当我在回报谁吧,我总会在你身上看到我以前的样子。”
夏安不再说话了,泪如泉涌,像是要把这几十年的泪都要哭干净。
乔乐心里难受,不想再呆着了,慢慢站起身,低低说:“我要回去了,照顾好身体。”
夏安没再留,低着头去拉开门,手里攥着那张卡攥了再攥,还是说了句:“谢谢乔姐。”
乔乐开了好半天的车才回到家,感觉身体心里都疲惫得很。一开门见了乔可,抱了他好一会才缓过来。
不过还是想到夏安的话就遍体生凉。
这么多的罪恶全都落在一个人身上,是多么可怕的想象。
但在夏安这并非想象,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压抑的逼得人喘不过气的现实。
乔乐把自己蜷紧在被子里,花了好久好久才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乔乐先去了顾辰修那,交代了情况,顺便交接好工作,这才开车去海格。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乔乐眼前总晃过顾辰修的脸,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
像是藏着太多深不可测的东西,却又用一抹柔和掩盖住,还是从前那副盛满美好和温柔的模样。
在厉云霆哪里经历的种种,盛怒之下说出的那些话,似乎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在面对
顾辰修时让她不敢正视。
自己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她有些恍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