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灵枝当然知道张厉快回来了,文武百官的下值时间,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张雪莲也不等范灵枝回应,也转身快速走了。
而等张雪莲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后,范灵枝这才从容得搀扶着张氏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然后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茶盖,重重摔在地上。
陶瓷茶盖瞬间四分五裂,范灵枝捏起一片,在上头随意涂了些血珠子,这才将这片陶瓷碎片放回到地上去。
张氏在一旁看得有些惊了,忍不住道:“枝枝,你这是做什么?”
范灵枝看她一眼,弯起眼睛:“等会你就知道了。”
张氏发现自己是完全摸不清楚女儿的心思了。她忍不住又伤感起来:“若不是我太笨拙,你爹新纳的姨娘那般打压你,我竟都看不出来……”
“竟让我的枝枝连性子都变了许多,”张氏想着自己失败的婚姻,又想着方才秦氏所说的母亲是被她害死的话,她的情绪又开始崩溃,“枝枝,为娘是不是很没用?”
范灵枝做好了准备工作,终于可以安心开导张氏,她低声道:“母亲,莫要妄自菲薄。我性子之所以变了许多,可不是你造成的,而是女儿终于想通了,要想自己过得好,首先便得学会反抗。”
“不让坏人有打击自己的机会。”范灵枝说得十分平静,“还有,秦氏对你这般态度,你可该做好准备,外祖父见到你后,多半也是不会太……和善。”
范灵枝挽着张氏的肩膀:“您想想,外祖父被秦氏吹了十几年的枕头风,就算是再宠爱你的父亲,也该对你生出怨怼了。”
张氏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低声道:“你说得对。我确实该认清现实了。”
范灵枝道:“无妨,外祖父不留咱们,咱们在京城自立女户,一样可以过得开开心心的。”
张氏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范灵枝的打算。
而没过多久,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道略显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传来:“管事说海棠回来了?可是当真?”
话音之中,带着隐约的急切。
范灵枝和张氏站起身来,朝着门外望去,便见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匆匆走入,鬓发已透出隐约丝丝白发,眼角已有皱纹。
张氏一看到父亲,当即就红了眼眶,激动得朝着他跑了过去,然后跪在他脚边,红着眼眶颤声道:“爹爹,是女儿不孝,多年未曾回来看您……”
张厉亦是红了眼,搂着张氏的肩膀,激动不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范灵枝在一旁看着,倒是有些意外。——看这情形,张厉似乎对张氏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一番父慈子孝过后,张氏又向张厉介绍了自己的女儿范枝枝,张厉看着范枝枝,连连点头说好,一边用欣慰的眼神看着她。
只是,张厉又四处看了看,疑惑道:“你郎君呢?难道不曾一起来看爹?”
张氏怔了怔,眼中闪过受伤色,张厉浸淫官场,瞬间就明白个中必然有缘由。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冷冷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海棠,你说。”
张氏咬紧牙关,一副悲切模样。
倒是范灵枝已啜泣着说道:“外祖父,我爹不要我们了,将我们都赶了出来,也与我娘和离了。”
张厉一下子就火了,他腾得站起身来,冷冷道:“他如今在哪任职?”
范灵枝道:“外祖父,这都不重要了。如今母亲已与他和离,从此便和他再无瓜葛。”
她年纪小,再说得委屈巴巴一些,很容易就能激起看客心底的同情心。
说及此,范灵枝又试探地委屈巴巴说着:“娘亲带我入京讨生活,她说先带我去见见外祖父,她多年不曾见父亲,自觉无言面对,这一路总是忧心忡忡,以泪洗面。她还说……”
张厉的眼睛亦有些湿润,他声音沙哑道:“她还说什么?”
范灵枝抹了抹眼泪:“母亲还说,只看您一眼就走,绝不给您添麻烦的。”
张氏亦低着脑袋,一副委屈模样。可她心中却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可不是这样的想法,她本来就是想着投奔父亲的,这明明是枝枝自己的想法。
可此时听枝枝这样说出来,就会显得她委屈又懂事,杀伤力特别强。
张氏真是对自己女儿的成长瞠目结舌,真是想不通她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是怎么想出来这些的!简直比她这个二十八岁的娘亲厉害了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