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一次夏天的将军府的喜宴,她与父母一起去了。宴席上的人都知道她是傻子,但因为是太傅之女,不敢惹,只好纷纷避之。只留她一人独自玩耍。
那时她正在湖旁采花草,转身便落入了一双慈祥,苍老却依旧神采奕奕的眼眸中。
他道:“小女娃,过来陪我下一盘棋。”
人人都知道太傅之女是一个傻子,他却不知吗?一人独自坐在这里下棋,他又是何人?年纪小小的她不解。但仍是过去了。
那个老人道:“不必装着不会,用你真实的水平和我下一盘。”
她心中一惊,脱口道:“你怎知...”
老人含笑:“我看人看的是眼睛,小女娃你的眼睛明亮,一看就是睿智之人,那些个把你当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清雨挽了挽袖子,开始下棋。
那盘棋是李清雨这辈子也忘不了的。老人的棋路峰回路转,绵绵之中却带着肃杀之气,当你觉得你能预料的到下一步时,他又转换棋子,被动的跟着他转。她下的满头大汗,最后还是输了。
老人深邃的眼睛像是可以看穿她,平生第一次觉着自己暴露在他人面前。
下完后,她起身向老人深深地作了一揖,她是真的服气,在这盘棋中,她亦学到了许多。
老人仍是含笑着看着她:“不骄不躁,谦虚谨慎,你的棋路看似散漫却是步步紧逼,迂回曲折,我竟是差点就输了。”
“小女娃,很多人一辈子都不能达到你如今这样的高度啊。”他长叹了一口气。
李清雨心中自是喜欢面前的老人如此的夸赞,不免直言:“老人家不必谦虚,清雨才是佩服您。您的棋看起绵绵,却肃杀万分;看起来软弱无力,实则暗藏刀剑。将我的散漫紧逼一步一步化解。您看我这满头大汗,便知,这一局棋下的可是酣畅淋漓。”
说着两人竟都笑出了声。
转而少女又清了清嗓子:“清雨之前一直心中高傲,年少气盛,却被您的棋绵绵之下重新整看自己。清雨定会谨记您的教诲,不敢忘之。”
老人家赞同的点了点头,“能够认清自己,不因他人指出错误而气恼,并能够谦虚的接受它并改正,不矜不伐,徐徐图之。而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够如你这般。小女娃,这世上让我刮目相看的人不多,你却是其中一个。”
清雨竟是带了点被夸奖后的羞涩,直道:“谬赞,谬赞。”
这时,太傅夫人王夫人在唤清雨,清雨听到母亲在唤他,便长长的作了一揖,转身便要离去。
老人家叫住了她:“我这儿有块玉佩,跟了我多年,但我一直想找到它真正的主人。见你甚是中意,也觉得只有你才能配上这块玉佩,你可愿收下它?”
玉佩成色甚好,上好的血玉,一看觉得眼前一亮。
清雨自然不敢不接。况且这玉佩是她敬重的人所送,自是心中喜悦。
她接过玉佩,仔细地端详着它。但心中又着急父母的呼唤,抬腿要走时,又想到了一件事。
“还未闻过老人家大名,不知是否还能有缘见到?”
“见是种缘分,不见亦是上天安排,小女娃不必知我是谁,只当是萍水相逢就——”
“清儿,你怎在这里,我唤了你好久。”老人家的声音被打断,耳边传来母亲急切的声音。
转而又看见了父亲的脸。
“清儿,你!你让我……”父亲急切的声音亦是传来,但立马噤了声。
只见父亲作了一揖:“方老将军。”
李清雨不可思议的目光转到老人家身上。她本以为老人家是个隐居之人,在将军府做客,未曾想竟是在沙场上拼搏了半辈子的方老将军。可他身上竟无半点冷峻之气,而是温暖祥和。
他点了点头,“人老了,不想与年轻人疯闹,喜欢安静些。”
他是在解释为何没有在酒宴上,而是在这个僻静的小园子里。
“小女娃很是聪明,你们要好好待她。”清雨明显感觉父亲的背有点僵硬。
是了,自己的女儿一直以傻的名义在外,突然被人说聪明,定是知道了事情真相。
他拉住女儿的手将要离去,却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他无意瞥了一眼。
这一瞥,却是吓了一大跳。
他尤记得这块血玉,那是风皇看中却得着不到的一块玉,他曾有幸见到一次,那是在将军凯旋的宴席上,玉的成色甚好,心中便记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