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机器发出的声音在刚才的半个小时里发生了变化。原先那种单调的有规律的嗡嗡声在过去几天里在齐诺看来早已习惯，现在却变成了不规则的颤音和隆隆声，有时他觉得自己听见了危险的摩擦声音，就像生锈的齿轮在和一股强大的阻力对抗。

一开始齐诺试着安慰自己，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想象，是他的神经在捉弄他。但是现实中显然不是这样，齐诺从其他人脸上看得出来，他们也听到了，艾尔罗号有什么不对劲。

他甚至知道是什么不对劲。

在过去的四天里他已经掌握了潜水艇的基础操作，这并不复杂。实际上他只是个掌舵的，有时会帮齐景然做一些调整，然而他们确实不需要把这艘潜艇研究透了，控制台上的某些按钮和显示屏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干嘛用的，当务之急是迅速到达目的地。

齐诺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滑向指示潜水深度的一个小仪表盘，不禁皱紧了眉头，他看到缀有花纹的指针指出他们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米的深度，而且还在缓慢地下降。海底还在他们下面无尽的深处。可能他们还要下潜五百米才能接触到海床，但也可能还有几千米远。

最近一段时间，只要是在安装着驾驶和控制设备的艾尔罗号大厅里，齐诺的目光来来回回总会遇到站在门口的面具人，这让他感到非常烦躁。这回是哈尔斯在监视大厅，他的伙伴温特曼则在巡视整艘船。自从他们起航后，他俩就一直这样轮流换班——一个站在这里监视操控船的船员，另一个在整艘船上走动。尽管已经上路好几天了，齐诺和别人都没有看见他们什么时候睡过觉。和以往一样，齐诺一看到温特曼或者哈尔斯就怒火中烧。他没有再见到妹妹和蓝汐，江嘉晨也没有告诉过他蓝汐和齐巧儿在哪里。

他想，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一定要找机会报复的，如果我们到时候还活着的话。

“有情况！”

听到叶莞辰的声音，齐诺从思索中惊醒过来，他一个箭步蹿到了对方身旁。叶莞辰紧张地站在控制台前，望着指示灯闪烁的几个仪器中的一个。齐诺飞快地扫了一眼平台，却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那个家伙要把我们全都害死。”白梨轩愤愤地说。正在此时，那种恐怖的摩擦声又一次传遍船身，让齐诺的内心深处开始瑟瑟发抖。

他徒劳地转向哈尔斯说：“你可以理智些了。船快承受不住了，你没听到吗？我们可能到不了海底的。”

哈尔斯瞪着他，沉默不语。这沉默让齐诺勃然大怒，“这就是你想要的？”他大声质问对方，“要把我们全都害死？你本来不需要这么麻烦的！”

“好了，齐诺，”齐景然在一边安慰道，“冷静一下吧，我知道你什么心情。”

齐诺自己也知道，这些天大家的心里都很烦躁，也很恐惧。他们第一次面临着如此巨大的压力，这不仅仅是精神方面，他们头顶至少还存在着数亿吨的海水重压，稍有不慎的话，他们随时都有可能面对死亡。

“但是这对你们没有任何帮助不是吗？”齐诺激动地继续说道，“如果艾尔罗号毁了，你们就永远也到达不了你们的宝藏那里。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没指望能得到回答——哈尔斯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问题作出回应，可是面具人这次居然有了反应。一开始，哈尔斯用他蓝色的眼睛逼视着齐诺，然后突然离开了门口的位置，缓步向辅佐系统控制台走去。

“嘿！”白梨轩疑惑地说，“他现在想干什么？”

“我也在想呢。”齐景然咕哝道。他站起身，紧张地看着哈尔斯。

哈尔斯丝毫不理睬别人，继续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的叶莞辰连忙起身给他让路。哈尔斯在辅佐系统的仪器前弯下腰，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伸出了手。他的手指宛如倏忽的黑影滑过各种开关和按键，速度快得惊人。

“他在做什么？”白梨轩骇然道。

“不知道，”齐景然低声说，“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我们改变了航线，”叶瑾在另一个控制台前说，“而且下沉的速度更快了。”

齐诺向窗外看去，外面一片漆黑，在这样的深度下当然没人阳光能照射进来，但他总是以为自己看到艾尔罗号下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如同一头深海巨兽张开了大嘴，而他们正在驶进去。

齐景然迅速走到叶瑾那里看了一眼仪表盘，说：“我们下沉得太快了！船会受不了的！”

他转过身对哈尔斯说：“停下来！我们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