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齐诺他们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走进泰坦尼克号。虽然在压力下潜水服能可靠地保护他们，却让他们的每一个行动都十分费劲，穿着它游泳更是连想都不要想了。他们沿着船身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终于找到一个入口——船身破裂的裂口，它正好还在艾尔罗号探照灯的照射范围内。他们在这里看到了一直惦念的破坏场面：泰坦尼克号船身差不多十厘米厚的钢板像薄纸一样给撕开了，那后面的舱室成了一片杂乱的金属废墟。

齐诺的目光顺着裂口看去，直到在黑暗中看不见为止。他脑海里再次闪过刚才的想法。这难以想象的毁坏场景让他再次明白大自然的力量多么巨大。不管人类在科技上获得多大成就，与自然的力量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奇怪的是，这回这个想法没有让他吓一跳，反倒让他平静下来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季舒燕碰碰他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指着温特曼。温特曼已经走到前面，正向泰坦尼克号深陷在淤泥里的部分走去，那里的裂口几乎就到海底的地面上了。齐诺再次浑身发抖。即使在过了半个小时后，看到面具人衣襟飘然地在前方海底大步前进，他还是觉得那么不真实。齐诺一言不发地跟着季舒燕和温特曼，尽力快步走去。

进到船里的过程很费劲，裂口高得让人难以轻松地爬过去，潜水服随时可能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坏。另外，每向船里走一步，齐诺都感觉可能有生命之危。甲板有点倾斜，上面布满各种破碎的东西和一些海植物，他得注意不要失去平衡。船在触到海底前几乎是以九十度角下沉，在到达这个深度的地狱之旅中，一切没有柳钉钉牢的东西都给撞开了，在水中打转。到处都是摔烂的家具、碾碎的门和机器碎片。他们穿过几个房间，爬过山一样的废墟，有一次他们甚至不得不走了一小段回头路，因为那里的路不通了。

尽管如此，温特曼好像很有把握能找到地方。前面很肯定，如果不是照顾他们的情况的话，温特曼本可以走得更快。齐诺开始纳闷，他为什么要带自己和季舒燕来这里——就目前来看，他们非但帮不了忙，反倒有些碍事。

“这太稀奇了。”季舒燕突然说。

“什么稀奇？”

季舒燕沉默了一小会儿。“你想想，少爷，”他说，“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些死人——淹死的乘客和船员。”

那还用说，齐诺当然能想起来。他又一次浑身打冷战，这回不是因为逐渐渗透的冰冷海水。他环顾四周，几乎做好了看到一片尸体向自己漂来的打算。

“他们在哪里？”季舒燕问。

齐诺迷惑地看着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季舒燕说的对。他们已经闯入了船的内部，正在穿过一个也许是餐厅的地方，但是至今一具尸体也没看到过！

“也许他们被冲走了……”他低声说。

“这里没有水流。”齐诺没有说出他的第二个想法：那就是死者都被食肉鱼类吃掉了，或者被水腐蚀掉了。不过他们迄今为止连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看到，更别说什么食肉鱼了。

“真诡异啊。”他喃喃自语说。但他同时也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到这个巨大的沉船里可能遇到的最糟糕的事情不会出现了。不过这事实在令人费解，以及不安。

他们穿过大厅，走上一个大大的楼梯，跟着温特曼穿过一间完全变成废墟的厨房，接着又走过三四个房间，它们原先的用途已无从猜想了。情况依然如故，他们没有看到死人。就好像这艘船沉没的时候是空的。

或者好像有人把死者都带走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船的货仓。这里更加乱七八糟，连温特曼都难以找到路了。齐诺越来越频繁地看表，他们潜水服中的氧气储备充足，现在已经消耗近半了，不久后就必须返回。

正当他考虑如何让温特曼注意到这个情况时，他们接近了目的地。穿过舱门，里面满是体积庞大的破箱子，然后他们面前是一扇金属的大门，显然是通向另一个仓库的入口。温特曼示意他们往后站，他独自在那里摆弄了一会儿。齐诺看不清他在做什么……突然间，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紧接着门打开了一道缝。

季舒燕和齐诺费劲地想要站稳脚跟，一股强劲的漩涡一下子卷住了他们，把他们往门那里拽过去。齐诺手臂乱舞着寻找支撑点，总算找到一样东西可以紧紧抓住。他看到季舒燕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切只持续了几秒钟，翻腾的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但这几秒钟几乎花去了他全部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