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第二天早上，齐诺还是没有真正明白他和季舒燕怎么还能活着。后来他们马上回到了艾尔罗号，没有去打捞剩下的几个容器，齐诺几乎是直接返回自己的舱室。尽管与往常一样累得要死，但他还是躺在床上好久，愣愣地瞪着天花板睡不着。

他越是回想，就越觉得温特曼不可能真的相信了他。他没有撒谎——他的保证是真诚的，温特曼一定读到了他的内心想法，但这不该是唯一的理由。他是一个人类，人的想法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改变，更不要说在未知的未来中，也许会有一天，他被逼无奈要说出季舒燕和他在海底经历了什么。季舒燕的不信任态度是有道理的——来自外星的生物搭上了一千多人的性命，就为了接走他们的同胞；而且他们又绑架齐巧儿她们来威胁齐景然，让前来墨西哥旅行的大家冒着生命危险，去打捞那些生物，并保守秘密。现在却拿一切做赌注，只因为齐诺的一个口头保证，更何况他对温特曼几人还抱有恨意呢。

“啊啊啊——真烦啊！”齐诺越想大脑越乱，在海底这些天他似乎难以保持冷静。

“我们准备好了。”齐景然的声音打断了齐诺的沉思。他吓了一跳，茫然地盯着齐景然许久没有剪胡子的脸，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尴尬地一笑。

“已经好了？”

齐景然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变得十分担忧——齐诺已经不间断睡了十几个小时，但他看上去还是精神恍惚。

“你好些了吗，你的身体？”齐景然问。

齐诺急忙点点头：“是的，好多了。”他想站起来去控制台他的位置上，但齐景然摇摇头。

“不用你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操控。”

“什么？”齐诺问。

“现在只需要快速地前进就行了，暂时不需要别的操作，何况你爸的设计一直是以简单快捷为主的，”齐景然回答，“我们可以赶在二十一日前回去，但时间很紧，我们一刻都不能耽误。”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你真的没事吗？昨天回来的时候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季舒燕他也是。”

“我们只是太累了，”齐诺轻声说，他其实不善于撒谎，尤其是在家长面前，“在海底呆这么久了，心里一直悬着放不下，不过我还是挺高兴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再待会儿我就要患上深海恐惧症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现在吗？”

“还没有，”齐景然说，“我们在等温特曼。”

“他不在船上？”齐诺惊讶地问。他听齐景然说过，温特曼和哈尔斯昨天又分别出去了一次，应该是去取剩下的容器。但是只剩下几个了，最多十个，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完成。

“他半个小时前又出去了，”白梨轩在一旁替齐景然说，“我哪知道为什么，”他笑了笑，“没准他把手机忘在泰坦尼克号上了。”

齐诺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他瞪了白梨轩一眼，站起身，慢慢溜达到舷窗前。外面的景象没有改变。泰坦尼克号还是像一座钢铁之山巍然耸立，但是他却感觉它比以前更加神秘，更具威胁。自然而然的，他的目光移向左边，望着沉船前头的黑暗，一种特别的感觉裹住了他。他看不到那个东西，但是有一瞬间，那个巨大的银色圆盘就清楚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再次感到了昨天那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烦躁、迷茫、同情以及无力。他知道这场灾难虽然已经过去了百年，但依然改变不了悲剧的结果，也许他只是在杞人忧天。其实他有点理解温特曼他们，他们只是想回家，肯定不是有意要伤害谁的。

尽管如此，有那么多人死于非命，他们还绑架蓝汐她们作为人质，这让齐诺很是愤怒。不过让齐诺一直想不通的是：江嘉晨先生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和面具人站在一起的，除非……

“他跑到哪里去了？”齐景然问道，他走到齐诺身边，一起望着窗外，“现在每分钟都很宝贵，可我们只能在这里站着，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放低了声音，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话，齐诺差点就接过他的问题了。

“你知道这一切因为什么，是不是？”

齐诺浑身一激灵，震惊地盯着齐景然，使劲儿咽下口中呼之欲出的“是”。

“你们在外面到底看到了什么？”齐景然接着问。

“什么，什么都没有……”齐诺回答，他躲避着齐景然的目光。

齐景然笑了：“你母亲没说过你撒谎的技术不咋地吗？”

齐诺沉默了片刻，眼睛转向窗外，轻声说：“您说的对，我们是发现了什么。但是请别再问了，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