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那条河比他们从上面看到的要远得多。他们沿着这片远古时就已经形成的密林边缘前进，草原上有几头不知名的恐龙，显然它们是食草动物，但为了保险起见齐景然并不打算带着大家靠近那里。他们继续跋涉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河边，齐诺和其他人在这一个小时里目睹的这些植物与动物，在他们之前恐怕没人见过。他们一步步深入的这个天地是如此神奇，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把恐惧抛到了脑后。

最让齐诺感到吃惊的是，他们一路上见到的生命多得几乎过剩。地上简直就没有一块能落脚的空地，到处都爬着、蠕动着、行走着生物，对于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孩子们来说真是一种考验。他们头顶浓郁的绿色中，也没有一小块不在窸窣作响，似乎有什么在爬动、跳跃或者扑腾。一切都在不停歇地运动。齐诺能真切地感受到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生命正围绕着他们，无处不在，这种感觉几乎让他忘记了疼痛。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充沛得好像随时就要噼里啪啦地炸开。

树林里所有他们能认出的昆虫和小生物都比以前大了一圈，半个手掌大的甲虫、一米宽的巨型蝴蝶（白梨轩总喜欢叫它们扑棱蛾子，刚出现的时候差点把他吓死）、还有一些跑得飞快的蟑螂。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蚊虫还是原来的大小，不然如果眼前蹦出来一群拇指大的蚊子叮咬他们，谁都受不了的。

虽然绝大部分生命好像对他们没有威胁，但有两次意外遭遇，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为了小心起见，他们站开成了半圆——一次是因为一条蛇从他们面前横着爬过，它的长度齐诺连猜都不敢猜，因为光它的脑袋就有人的头那么大，想必如果它处于饥饿状态想要吞掉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的；第二次是遇到一张遮天般的蜘蛛网，网的主人他们没有看见，但是蛛丝足有齐诺的小拇指粗。

此时他们终于走到河边，一个个累得精疲力尽。厚厚的外套早就脱掉了，大家仍然觉得酷热难当。在几乎无路可走的森林中穿行真的是太累人了，何况他们又饥又渴。他们没料到在岛上待的时间会这么久，因此大家带的食物和淡水有限，为了以防万一，齐景然限制了他们今后的吃喝。毕竟一开始的食物储备仅仅是三人份的，谁也没有想到后来所有人都上了岛。虽然森林里有无数的果实，可是他们不敢碰任何东西。看上去诱人的果实，实际上却可能有毒……不管怎样，他们毕竟是穿行在一片几千万年前存在地球上的植被里，那可是远在人类出现之前啊。

可现在他们至少可以喝个痛快了。齐景然把齐诺放在岸边，他的伤势比预想中的好了很多，经过这一道的折腾，疼痛感居然缓解了不少。齐诺谢绝了其他人的搀扶，第一个跪在岸边，把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里闪过，也许这水里有毒性物质，但当他看到水里四处游动的小鱼苗时，就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河水一点儿都不苦涩或难以下咽，而是如水晶般清澈，山泉般爽口，竟是齐诺很久没喝过的好味道。水很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得多，只喝了几口就彻底解了渴。过了一会儿，齐景然过来用保温瓶里的温水沾湿毛巾，撩起齐诺的衣服给他擦拭后背，这让齐诺放松了不少。

擦拭过后，齐景然离开找季舒燕商量事情。齐诺在岸边继续休息，望着奔涌而去的河水。河面并不算宽广——大概有四十到五十米之间——但是水流十分湍急，显然无法蹚水过河。对面的河岸只能望见一抹淡绿，目光所及之处，丛林在对岸延伸。齐诺不禁暗问，这片丛林中还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不仅仅是几头恐龙以及一些如今人们认为绝种的动植物，他的直觉是——还有更多东西。这片被遗忘的空间的真正秘密还在他们未知的地方，尚未发现，而且可能要比他们现在所想象的还要惊人。

这时他感到身边有人过来，是蓝汐。她正跪下身，掬起满满的一捧水喝。她看起来和所有人一样疲惫不堪，筋疲力尽。可是在齐诺看来，这一刻她却前所未有的可爱迷人。他不动声色地凝视着蓝汐一会儿，直到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扬起眉毛，把脸转向他。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为什么盯着我看，我脸上粘上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齐诺连忙说，“我只是……看看你。”

蓝汐微微一笑，凑过来轻轻抚摸着齐诺的后背。

“嘶——哎呀！”

“哦，抱歉！摸一下也会疼吗？”

“那倒不是，你只是碰巧摸到最严重的地方了。”齐诺呲着牙说。

“是吗？真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