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落下神的构造物,指引着人们前行,人们远离那些地方,只有在神的指引落下之后,人们才会靠近那里。
毕竟,那是从空中落下的事物。
即便忽略那些东西的体积和质量,单单是从高空落下这一点就足够危险,所以,人们才不会在黑幕区之下驻扎,他们当然会担心,担心那些东西砸在自己的身上,远离那里当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那些东西已经出现在了卓沿的天空上。
砰!
里波看见又一个构造物落下,穿过某一个窗户,然后继续下落,她看见那一个人就在自己的不远处,那一个人已经躲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正在将窗户一扇扇关上,然而,这些动作都戛然而止,从空中落下的那个构造物,那一个穿过了建筑物的构造物。
落在了那一个人的身上。
于是,骨骼和血肉被构造物触及,压下,骨骼折断,和血肉混合在一起,最后砸入地面之中,和那些泥土融为一体,一米多的高度被构造物压下,压成了黏在地上的一滩肉泥,而立在血液之上的构造物,此时仍然在转动。
咔嚓,咔嚓。
里波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都变得缓慢了下来,一种冰冷的感觉正在覆盖她的身躯——冰冷,是的,冰冷,一种无法忽略掉的冰冷,那些坠落的事物让卓沿本身成为了灾难的城市,仿佛曾经的战争再一次来到了这一片土地。
人的死亡,与一切建筑物的崩塌。
“切尼撒的人们为我歌唱,开拓者的警号因我鸣响。”
“每一次呼吸伴着我的到来而停顿,每一颗心脏随着我的离去而哀伤。”
“无数的人们追逐着我的脚步,不尽的言语诉说着我的残酷。”
“渺小的灵魂啊,却永远无法领悟我给予的庇护。”
她依旧在思考自己的诗歌。
现在,她不得不庆幸,刚才穿过自己的那一个构造物并不大,即便她的身体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害,至少,现在的她依旧活着,她苟延残喘,在这个城市之中活着,死亡并没有降临到她的身上。
砰!
远处,又是一个构造物落下。
铛。
钟声响起,钟声从来都没有停止,只是和这些事物相比起来,钟声已经不重要了,就当做城市的音乐吧——城市待遇音乐,此时的钟声不就是城市的音乐?这样似乎不错,非常不错,那些钟声还算是有节奏地敲响着,告诉人们,跑,或者躲起来。
躲到哪里去?
现在哪里都不安全了。
“……真是该死啊。”里波紧靠着墙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前被火焰粗暴缝合的伤口,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这些火焰舔舐血肉的剧痛尚未完全褪去,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源自骨髓的冰冷,那不仅仅是失血的寒冷,而是目睹同类在瞬间化为脚下污渍的寒意。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为什么是现在?”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复这个问题。
她的目光扫过狼藉的街道——又一个构造物呼啸着砸在远处的屋顶,瓦片和木梁像纸片一样被掀飞,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旋即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里。
她看见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金属摩擦的尖锐余音、以及……越来越浓的铁锈般的腥甜。
卓沿,此刻成了天使的垃圾场,她用这个词汇来描述这里——那些扭曲的造物,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冰冷光泽,像死亡的陨石雨,随机播撒着死亡本身,它们是指引,当然,当然,在远离人群的荒野平原上,或许是吧。但在这里,在人类栖居之地,它们就是纯粹的、无差别的灾难。
每一次新的撞击声响起,都伴随着新的尖叫、新的崩塌、新的死亡气息弥漫。
建筑物在呻吟,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街道不再是通途,而是布满深坑、燃烧的残骸、扭曲的金属和血肉模糊障碍物的迷宫,她看见那些构造物嵌于废墟之中,或兀自在地面旋转、嗡鸣,那是被天使随意丢弃的、沾满血污的玩具。
她看见死亡的形式多种多样,但结局都指向同一个终点:在这突如其来的黑色之下,人类的血肉之躯和引以为豪的造物,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胸口的疼痛感逐渐平息,她拉着拘束着集体的文字与绳索,朝着德利勃的高塔一步步走去,还来得及——她告诉自己,目前,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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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は月が出た(今晚的月亮出来了)”
《バンブーディスコ》-yuno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