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淏卿接过圣谕展开一瞧,不出几息,便已阅完。
“本官思来想去,由淏卿你将这消息告知朱延最为妥当。”郑世辅声音放缓,似在询问公仪淏卿之意。
公仪淏卿收敛心神,面色如常平和从容,不疾不徐道:“下官也正有此意。”
孟昌嘿嘿一笑,倾身凑上前来:“正是呢,公仪大人最是合适不过!”
郑世辅同公仪淏卿二人皆懒得搭他的话,只草草交代几句便各自见礼退去。
正在公仪淏卿一脚迈出门槛之时,孟昌的声音忽地响起:“公仪大人。”
公仪淏卿转身挑眉疑惑:“孟大人还有何事?”
“请……”孟昌顿了顿,面色又惭又凝,说不出的莫测斑斓:“请公仪大人转告朱大人,明日辰时衙署后门,有车驾等候。”
公仪淏卿一滞,似没想到孟昌找他是为了这事。
“送他回庐陵。”孟昌垂眸掩下情绪,缓缓吐出几字。
!“好。”公仪淏卿滞了一瞬后答道。
“多谢大人。”孟昌躬身深深行了一礼。
大理寺刑狱牢室。
朱延屈腿坐在床角瞧着停落在铁窗外窄短窗沿上的灰羽雀儿,心下思绪万千。
灰羽白顶黄爪,像极了画眉鸟。
五月四日是自己要被问斩的日子,距今已然过去三天,自己没死。
“吱呀——”沉重牢门被缓缓推开,朱延转过头来,入目是一双官式皂靴,朱延目光逐渐上移,绿袍,墨冠,嵌金玉带。
面容清俊,姿胜雪松,正气凛然,正是公仪淏卿。
“朱大人。”公仪淏卿拱手施以一礼。
“公仪大人。”朱延理了理衣冠起身回礼。
“淏卿终不负朱大人所托,此案,已明。”公仪淏卿正身缓言,心下却生出几分愧欠,他不敢说昭清,那三百三十四位画师的下落至今还未寻到,声名也能未昭正……
“多谢大人让朱延多活了三日。”朱延眸色湿润,释然道。
“不只三日,往后余生,大人还有数十年光阴。”公仪淏卿纠正道。
“你说……什么?”朱延杵在原地,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圣上竟然不杀他?这简直匪夷所思!
朱延心思急转,似想到了什么,心下生忧忙关切地看向公仪淏卿:“大人……”
公仪淏卿会意,温笑着摇了摇头:“淏卿亦安然。”
听公仪淏卿这么说,朱延一颗心方才跌回肚里。
自己不死,公仪大人也平安,圣怒如何平息?又如何能轻飘飘地放过此案?
“裘宾鸿死了,自戕身死。”公仪淏卿语气平静得似净潭一般,难生半分悠澜。
“什么?”朱延又是大骇,忙出口问道。
“裘宾鸿借以圣意诓骗于你,命你选送画师,实则圣上除了胤贞十年二月选送的那二百一十三名画师之外,再无降下旨意。”公仪淏卿慢慢解释。
“他……他岂敢?”朱延双目通红难以置信。
“他就敢。”公仪淏卿冷声回应:“不光如此,他还是虢国细作,多年来谨小慎微,蛰伏朝堂,为虢国搜刮我大圊军政民情。”
“虢国奸细……他……”朱延面色骤白,骇意四起,他记得裘宾鸿曾是圣武帝时期的进士,颇受恩惠,他为何会叛国啊?
“裘宾鸿畏罪自戕,圣上已然得知此案来龙去脉。”公仪淏卿将那封圣谕递给朱延:“请朱大人自行阅看。”
朱延接过圣谕一行行看过,看至最后,其眼尾骤红,面部肌肉直抖,抓着圣谕的手指也逐渐泛白。
经查,庐陵府衙长官朱延,在职期间,怠忽职守,以致民生凋敝、黎民罹难,严损朝廷法度。为肃清朝纲,以儆效尤,现依律着即革除朱延府衙长官一职,后将官印文书缴还吏部。
革职……朱延叹了口气,无限哀戚涌上心头。
只怕这一革职此后再无入仕可能。
朱延心下一时迷惘起来,偌大天地之间,他孤身一人,又该何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