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睡啊……”易忆的声音抖得厉害,颤得厉害。而易周,却对这呼唤木然着毫无动静,他的体温,在一点一点的降低,原本通红的脸颊,恢复了一点点的白皙--死气沉沉的白皙……
“易周你不要睡啊,十一点半了……你答应妈妈去医院的,易周……易周……”易忆着急地淌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易周却对这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无动于衷,仍旧在睡着,安详地睡着。
“易周~!”母亲易忆终于承认,她放声大哭,突如其来的失去熟悉的令她嘶声痛喊,那声音尖锐得刺耳,扎得人心痛,仿佛是想用这难听的嘶喊声唤回易周已逝的灵魂,但,那已是不可能了,她承认了,易周,已经死了……
突然,易忆猛地站起了身,脸上仍旧淌着狼藉的泪水,她的身体因悲痛而显得摇摇欲坠。接着,易忆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冲出了易周房间,易忆就似疯了一般,披头散发,朝一个方向狂奔:“王叔--”易忆大声叫嚷道,声音被湮没在肃杀的雨声中,她要带易周去医院,她答应过的,去最好的医院……
望着易周已死去的身影,乐鸿攥紧了双拳,他的双手,抖得厉害,他的身子,或许是因为身上未干的雨水而冷得发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易周,死去了?乐鸿睁大了眼。
“轰隆~”天空挂起一道闷雷,雨仍在不停地下着……
是因为窗外的雨水?还是空气中的沙子飞进了眼睛?乐鸿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易周的身影朦朦胧胧的在水雾中重叠着,雨水拍打着窗户的玻璃,直滴溅进乐鸿的眼睛,顺着双颊,往下流淌,他不能否认这个事实,易周,死了,因为白血病,自己一直努力躲避不提的白血病。
肩上突然有一只手搭上,家正轻轻拍了拍乐鸿的肩膀,乐鸿没转头,只抬起手摆了摆,什么都没说,家正却懂了,家正的双眼也同乐鸿一样变得潮湿,但他没让眼泪流淌,家正硬是抹掉了要落下的泪,一把一把,却感觉越抹越多,直被湿透的衣袖染湿了双颊。
“易周……易周……”乐鸿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眼泪更是一大滴一大滴地往下掉,对他来说,这眼泪,分明就是苦的啊……
他想起了初遇易周时的模样--
一个穿着白衬衫,白色牛仔裤的少年站在大厅上,半眯着眼享受着阳光,刚见他时还以为他是女孩,若他没穿着一身男士的服装;“嘿!游泳去吗?”少年缓缓转过头,带着柔和的声音回答:“不,我不能去。”现在,乐鸿终于明白为什么是“不能去”了。
他想起了与易周相处时的模样--
“你好,我是易周,我们以后是邻居,也是同学。”易周微笑;易周总是喜欢坐在小溪边的那块大石上,时而发呆,时而用脚丫踢着凉凉的溪水;易周总喜欢平和的微笑,他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易周,很白目;易周,是一个最乖的小孩;易周,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想着想着,就好似有千万个易周在乐鸿心头徘徊,每一个易周,都是不同的模样,那,是与易周相处的每一幕,现在,却永远的只是回忆了……
乐鸿望着眼前模糊的真正的易周,他咬紧了唇,在心中默然自问:“如果,还有下辈子,易周,我们一定还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易周的眼角,依旧留有泪痕,与乐鸿模糊的视线交叠在了一起。模糊的眼眶,易周死去的模样,令人心伤。突然,隐隐约约的,不知是不是幻觉,乐鸿看见易周的唇角,在微微上扬,易周,给了他最后的答案。
乐鸿在原地一愣,一滴泪怔怔地从他颌尖滴下,绽在了地上,随即,乐鸿笑了,抹了抹湿漉漉的眼眶……
乐鸿,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一定还是最好的朋友……
易周的三天,结束了,窗外的雨仍旧不停地在下,直到下午,雨停了,天空,呈出了一缕雨后柔和的阳光,乐鸿望见,有一道隐约的彩虹,似一条因微笑而紧眯的线,挂在天上……
《三天ii》,完结,2009.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