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是密密麻麻的忧伤，他说，栾九。

我问他，你在叫谁？

男子说，我在叫你啊，栾九。

我摇头说，我不是栾九，我是北海的公主。

男子眼中的黑色更加浓郁，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看见他时都会被一股悲伤笼罩了。他说，栾九，你快点醒来吧。

我说，你只是梦，为何如此执着。

他说，栾九，你快点醒来吧，杀了你的父王和母后。

他在最后总是重复着这句话，我捂住耳朵不想听他的话，但这句话却好像有魔力一般可以穿过我的耳膜，重重地敲击在我的心上。

他叫我栾九，他说，要想清醒过来就必须杀了我的父王和母后。如此可笑的一句话，但我的内心却忍不住颤栗，我在为我拥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我分不清我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了。

我躺在冥树底下，冥树的叶子掉落下来将我的身子遮住，席卷的风将它们卷起一层又一层，似乎是要挣脱这种黑暗。

我的玄色衣服的裙摆稍稍卷起，脚踝上的那抹冰凉的触感依然存在，我总感觉我遗忘了许多东西，我的脚踝挂有一串铃铛，走动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我隐隐记得刚醒来时头发变成了紫色，但大祭司却告诉我她遇见我时头发是黑色的。

我靠在母后的怀里，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花香，很好闻但却有些模糊。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想我大概是不愿醒了。

母后轻抚着我的头发，她的紫色瞳孔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她说，一万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抬了抬眼皮，伸手拂去了散落在周围的叶子说道，冥树的夏季我没有看到，现在只能看到大把大把的叶子了，可惜只有一种苍凉的感觉。

我伸手抱住母后，贪婪地呼吸着有她存在的空气，母后是最爱我的了，从小到大不论我想要什么她都会给我。

我问，母后，我真的不愿意醒啊。

母后嘴角挂满了柔柔的笑意，她说，傻孩子，难道梦比现实要好吗？

我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涩，我看到母后紫色的血液在流淌，我颤抖着手将匕首送进了她的心脏，她的身影顿时化成了无数个碎片。我拥抱着那些碎片，看着头顶散发着荧绿色的叶子，对着那些随风飘逝的碎片笑着，母后，真的想在梦里啊，不想醒来，因为这里有你们。

后来我在父王宫殿，看着他站在王宫的顶层往下望，风将他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他笑着问我说，你的母后呢？

我一步一步地走进他，然后伸手牵起了他的手掌，他的手很粗糙，就像我小时候牵着他的手一样，从来没变过。

我说，父王，你想去找母后吗？我带你去。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我不知道是因为亲人之间的毫无防备，还是因为他们只是幻境，我不知道。

周围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脑袋有些昏沉，等栾笙的意识清醒时，发现栾无忆正站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