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林大公子的待客之道？”枕书抹了把脸，看向坐在窗边的少年，“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林岁棠一袭白衣胜雪，墨色长发随意散在肩头，瘦削的身体仿佛能被阳光穿透。

枕书感受体内零星的功德，心中的恼怒霎时消散。

罢了罢了，跟个病人计较什么。难搞，也是功德啊！

她掏出一张黄符按在楼梯扶手上，勾起唇角露出职业假笑：“在下蓬莱岛玄医，应邀前来给林大公子治疗哑疾。”

回应她的是另一个破空而来的杯子……

枕书长袖一挥，两只茶杯立时飞了回去。

林岁棠看着稳稳落在眼前的茶杯，嗡嗡转个不停。

像是挑衅一般。

他恼羞成怒地抓住窗边的绳子，用力拽了两下。

屋檐下一串摇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找他？”枕书指着楼梯口被结界符拦下的云生，又指指房梁的黑影处，“还是找他？”

林岁棠逆光而坐，枕书走近了才看清他清醒时的全貌，那双眼睛果真漂亮。

墨点的双瞳沉沉注视着她，如同深渊般危险而神秘。

“放心吧，我只是想给你治病，不伤人。”枕书这话是说给林岁棠的，也是说给房中另一个人的。

她敲敲桌面，好意提醒，“来把脉，我这人呢，喜欢先礼后兵，所以别逼我……”

“啪”，林岁棠不耐地想要拂开她的手，消瘦的手腕却直直撞入一只温暖的手掌中。

“说了，别逼我动粗。”枕书看着他澄澈到能印出人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她握紧林岁棠的手腕向里一推，直接将人压在榻上，拍上定身符。

十年来抓师兄师姐练习针灸的动作，不要太熟练了。

“公子！”结界外，云生凄厉大叫一声。

只见那名自称蓬莱岛玄医的少女，正将自家病弱的公子压在身下……

上下其手！！！

枕书若是知道云生的想法，定然大呼冤枉！

她可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大夫，一心治病救人，不为美色所惑。

枕书单膝跪在榻上，看着两颊被怒色渲染得靡丽的少年。

难得良心大发，愧疚了一瞬。

“谁让你不配合的，还泼我一脸水。”枕书小声嘀咕解释，静心感受手下略快的脉搏，“脉象虚浮，沉厄无力，毒已逼入心脉……”

沉疴痼疾，确实有些麻烦，而且她昨日喂的血居然这么快就弹压不住这毒性了。

枕书心情飞扬地眯起眼，她最喜欢麻烦了。

麻烦，即挑战。没有一个新手大夫，会不爱挑战的。

枕书放下他的手，抽出三根特制的银针，声音轻快：“你放轻松，我会很轻的。”

话落，她立刻从喉咙、心口、指尖各取了三滴血收好。

枕书收拢好对方胸口大敞的衣服，后知后觉地安抚：“医者眼中无男女，莫要羞涩。”

说罢，她撕掉对方身上的定身符，利落旋身退避。

林岁棠伸手推了个空，他扶住桌角缓缓起身，手背用力得青筋突起。

“放心，明日必给林公子一个结果。”枕书正想下楼，突然“呀”了一声。

发现云生还在楼梯口，正嘴巴一张一合，对她破口大骂。

“别骂了，我又听不见。”枕书无语地收回符箓，只见云生猛地扎到地上。

额……她不是故意的。

枕书看着四道怒火冲天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身影一闪直接落到了藏书楼楼下。

四下无人，枕书恢复大方得体的模样，从容离开。

直到又路过那棵西府海棠，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藏书楼上那双水光涟漪的眸子。

“哐啷！”

攸宁院的藏书楼上传出一阵摔打声，窗边案几上的茶具皆被扫落。

林岁棠扣紧窗台，黑沉的眼眸望着海棠树下那抹身影。

一身简朴的打扮，也难掩其风华。

枕书抬手一勾，一朵娇艳的海棠飘飘摇摇落入纤细的手中。

他挥退旁人，独自凭窗而立。

抚摸过自己的喉咙，那个短暂的刺痛感仿佛还留在上面。

「如遇蓬莱，或有一线生机。」林岁棠薄唇轻启，吐出支撑了他十年的批语。

一线生机又如何，谁都别妄想掌控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