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凌县城大概有三十里地。二十个骑兵起个大早,奔了一天,没吃没喝没歇脚,人的浑身是土,马的浑身是水,人困马乏。到了朱霸王庄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快要落山了。朱霸王庄庄主朱得地的伙计急三火四的跑进屋告诉说:“庄主,巡捕队二十个人好像奔咱这来了。”朱得地听了,一拍桌子说:“倒霉了,倒大霉了,倒血霉了,昨天刚送走一拨难惹的爷,今天又来了一拨难惹的爹。”伙计问:“咋办?”“你没看天快黑了吗?还咋办?擗葱、剥蒜,炒菜、蒸蛋,杀鸡、炸蚕,淘米、做饭,摆桌子、捡碗。行了吧?去去去,忙去吧。”
朱得地说的虽然是气话,恨话。事,还得办,人,必须接。朱得地紧走慢跑,来到大门口,见二十个骑兵已经到了,正在下马。朱得地见了最前边的这个官儿,他愣在那了,眼睛紧睁,眼珠子紧看,脑瓜子紧转,心在盘算,大白天的,怎么遇到鬼了?二十个,是人啊,活蹦乱跳的,可这个官咋这么像呢?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多时了。
“看什么看?不认识咋的?我是刘万得!”打头这个当官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他本以为眼前这个老相识、老对手、老朋友朱得地,时隔多年见到他这个老哥哥,会乐得蹦高高,哥前哥后的围他转。可他想错了。朱得地把头向左斜了斜,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心里边骂道:“这个老王八犊子,活懵了?你家里几十口人,跟你干的伙计,帮你捧你的亲戚朋友,还有那些个逃难的人,都哪去了?如今你又给人家捧臭脚,***子,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是鬼呢?是鬼了倒好了。”
他心里边咋骂,眼前的事必须得应承。当着刘万得及其他身后十九个巡捕队的人的面,朱得地问:“过去称呼你老酒爷,现在我咋叫你,军爷?刘军爷?”朱得地这么一问,刘万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朱得地的这句话,就好像盛夏的一股凉风,冷飕飕的钻进了刘万得周身的骨头缝里,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刘万得很不自在的问:“听说贾队长在你这儿,我是来找他的。”朱得地应答道:“他昨天就走了。”“去哪了?告诉我一声,我这就去找他去。”朱得地看看刘万得和他的人以及他们的马,都已经是疲劳极了。朱得地的心里边是再清楚不过了,刘万得这句话是言不由衷,他现在,人急需的是吃饭休息,马急需的是水和草料。朱得地试探的问:“看看你的浑身,再看看你们的马,还能走吗?歇歇吧。”刘万得就坡下驴的说:“你说歇歇,那就歇歇。”刘万得接着戏谑的说:“咱话可得说在前,别喝你一口酒,吃你一口饭,跟抽筋扒骨似的。”朱得地回答说:“咱啥时候这么小气过,别说几顿饭,几百亩地眨眼功夫不就给你了吗。现在?你要要我的命,不也是眨眼之间的事吗,我敢吗?进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