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本就不大的小院子寂静一片,柳妈妈自是不会屈居于此,带着一起过来的婆子丫鬟,借住在庄子上最大的佃户家中。
孟初双最后看了一眼大门旁,石板地上放置的三块石子,“吱呀”一声关上门。
这是她与师父的暗号,只要在大门外放置三颗石子,那就是徒儿有事,师父看到后,定会前来。
记得自己刚来到庄子上的第二年冬日,漫天大雪。
宋婆婆又不慎摔伤,冬日里的柴火眼见烧尽,弱小的她不得不咬牙每日上山捡枯枝。
八岁的小女娃自是砍不动树枝,只能在后腰别上一把砍刀,用来给自己壮胆。
雪天路滑,那些平坦地方的枯枝早被人捡了去,她只能顶着严寒向更远的小路去碰运气。
老天怎么会眷顾她,否则她也不会平白担了那灾星的名声。
记忆最后停留在天旋地转的一刻,孟初双默念着:看来这是要死了。
再一次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掌下的温暖,不知是什么的皮毛又柔又软。
莫不是被熊掳进洞穴?
不不不!冬日里的熊可是在睡觉,哪有功夫搭理她。
莫不是大虫?要给自己的虎崽子加餐?
耳边似乎有柴火燃烧的霹雳啪啦声。
这大虫总不会点火取暖吧?
紧闭的双眸不敢有丝毫松懈,似乎有一道黑影在她身前停留。
“别装了,知道你醒了。”
是人,原来是人,孟初双轻抬颤抖的睫毛,强压下内心深处的紧张,扮成一副大难不死,感恩戴德的嘴脸。
泪眼汪汪的看向床前之人,那人的眼眸中全是冰冷之色,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扬,面庞白净,清秀,并不像歹人。
身上裹着件虎皮皮袄,腰间束着条蛇皮纹腰带,上面竟挂着一只粉嫩嫩的、绣着兰花纹样的荷包。
这?壮汉?猎户?可也没有络腮胡啊?
细皮嫩肉的书生?可这一身武松装扮,怎么也不是那读书人装扮的来的?
管他是谁,既然有救命之恩,就算是个强盗,她也得感念恩德。
孟初双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大家小姐,这一年来,她可是能把山头跑个来回,不喊累的人。
立马翻身跪在床榻上,要多麻利,有多麻利。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您的大恩。”
虎皮人眉头一皱,呆呆站在原地,显然是被面前的女娃娃雷到了。
“不必来世,这一世你就可以报恩。”
虎皮恩人薄唇轻启,说的掷地有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煞是好看。
孟初双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竟会这般回答自己。
邻居姐姐讲的那些话本子故事,不都是回答:不必挂怀。
磕在床榻上的脑袋蓦然抬起,直接拉起身旁的大皮毛毯子,把自己围的只剩个小脑袋,又往床榻的墙壁处挪了三分。
孟初双脑子飞快旋转,两行泪珠扑簌簌往下掉,眼珠子在屋子里扫视。
她的柴刀在哪,那个瓷盆子应该也够结实,或者那燃烧的烧火棒子……
她把屋子里能用来击倒这虎皮汉的凶器都琢磨一遍。
从刚开始的默默流泪,到后来哽咽抽泣,最后竟嗷嗷地嚎起来,意图迷惑虎皮汉。
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寻思,怎么才能趁虎皮汉不备,取件顺手物件,一击命中,再逃离这里。
“都说别装了,越装越矫情了不是。”
虎皮汉说话的语气淡漠疏离,似乎并没有存着威胁之意。
孟初双立马止住嚎声,望着他,可怜兮兮地饮泣着:
“恩人不会对我行无礼行为吧?我年纪还小,与恩人实在非良配,若是恩人想要娶妻,我可为你做媒,我家邻居有一姐姐,生的……”
“呸,住嘴。”
虎皮汉呵断她接下来的胡诌。
刚还在纳闷,这女娃娃怎么突然防备起他来,看来是她误会自己所说的报恩。
虎皮汉长舒一口气,细长的凤眼盯着孟初双装出来的天真无暇,泪光满面。
退后几步,在木凳上坐下,一字一句道:
“做我徒弟!”
孟初双还在想着选哪件凶器,听虎皮汉认真说出这四个字来,真真是吓了她一大跳,不禁腹诽道。
什么情况,这不就是邻居姐姐讲的那什么话本子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