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天气,真的很闷热。在院子南边几棵梧桐树的枝干上,爬满了已经蜕化舒展黑色翅膀的知了。它们纷纷的扯着嗓子,喊着热,也许,这种声音真的可以作为催眠曲,让我忘记上午的烦恼。
家里的土炕上,娘支起了白色的蚊帐,可恶的蚊子闻到了爹干活后留下的汗渍味,以及我穿着胶鞋,在学校疯跑养成的臭脚丫子的味道,嗡嗡的,拼命的,想穿过轻纱般的蚊帐,可这都是徒劳的。
中午一个小时的酣睡后,爹和娘去了田间,开始拾掇麦茬里的玉米苗。因为条播玉米种子的时候,撒的玉米粒儿多,就是为了保证成活率。为了能够结更大更粗的玉米棒子,需要从紧紧相连的玉米苗中拔掉长势差一点的。农民的劳累,从来都是从春天锄草,夏天收割,秋天种植,只是在白雪皑皑的冬天里,才能暂时的休养一下。
家里的土炕,不是很大,却需要躺下大大小小的四个人,爹娘,姐姐和我。以至于在晚上,爹和娘说悄悄话的时候,我和姐姐都在各自的别窝里,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他们发觉。我和爹睡在东头,隔着娘,姐姐的挨着窗户。呵呵,娘的安排真的很合理。不过,我的睡觉姿势真的不好,爱蹬被子不说,还经常滚到床下来,有几次摔得我脑瓜子好疼好疼,我需要手扯着爹的被子才能入眠。我好羡慕姐姐的床位,她可以挨着墙,有个依靠,只是夜里突然刮起狂风,肆虐着窗户上贴着的浆糊纸。我有点小恐惧,紧紧的挨着爹,可能是白日里看的系列热播剧《聊斋》看得入迷了。
有时候,家里来个小朋友,哭闹着非要和我玩,家长们拗不过,于是住下了,家里的炕头上,我们就开始睡脚透气。这是一种在被窝的两头脚蹬脚的睡法,可以最大空间的安排炕头上本来不大的地方。在被窝里,你闻着我的臭脚丫子味,我嗅着你的体臭味,昏昏沉沉的,一晚上,也就那么过去了。
真的好怀念夏天的晚上,落地扇吹出来的风儿,不足以穿透蚊帐,于是,我们一家子就上了那些用木头椽子做成的梯子,来到屋顶上睡。被晒了火辣辣的太阳一整天的水泥拌着砂浆砌成的屋顶,滚烫的,像灶台的锅里烧开了的水。只是在傍晚,火红的晚霞升起在枝繁叶茂的槐树树梢间,屋顶的温度才稍微的减弱了些。爹娘拿着被子,褥子,我和姐姐拿着枕头,凉席什么的,先用笤帚把屋顶的地面上打扫一下,铺上褥子,展开被子,或者干脆直接把凉席放在屋顶上,那是爹喜欢的躺法。这时候,躺下睡觉还早了些,于是,爹娘就和邻家三喜子叔家的人,坐在一起聊家常。
那时候,家家户户的房子,几乎是挨着的,可以从这家的屋顶轻松的窜到那家的配房墙上。村里上屋顶睡觉的人好多,一是为了省电,二是屋顶上空间好大,可以肆意的躺在这片开阔的地方。身子舒展着,躺在暖暖的被窝里,露着两个脚丫子,看着夜空里闪烁着的星星,一轮镰刀般的弯月,偶尔传来一阵凉凉的风,夹杂着南墙边麦秆腐烂的气味,这是农村特有的味道。一夜酣睡,那是童年岁月最美的时刻,虽然早晨醒来的时候,脸是黑黑的,用水洗也洗不干净,不知道咋回事,一直到现在,也不解其意,呵呵,也就不去想它了。
夏天的日子好长好长。尽管早晨的太阳光线,柔软得像娘娇小的手,抚摸我的脸那种感觉,早早的,把光辉洒在乡村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进庭院。到了下午八点左右,才依依不舍地,躲进院子后面的槐树枝繁叶茂处,和这个世界暂时做着告别。
我已经十岁了。
按照生理学的常识来看,现在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农忙的时候,爹娘都不在家,都是姐姐在家里炒的菜。那时候,蔬菜无非是农村当令的蔬菜。夏季的时候,菜园子里有西红柿,豆角什么的,我喜欢跟在姐姐的后面,来到菜园子里,在支着木棍的架子上,摘着筷子般粗细的长长的绿豆角。到了秋末的时候,这里就变成了有高挺着的,也有圆溜溜的大白菜的海洋。这时候,姐姐推倒一棵大白菜,然后拔掉一棵夹杂在白菜间的萝卜,各拿一个,就沿着潮湿的,略微泥泞的田埂,向家里走。到了门前的猪圈旁边,母猪早已闻到了蔬菜的气味,兴冲冲的,从铺着干草的猪窝里窜出来,扒着围栏向我们讨菜叶子吃。姐姐拧掉白萝卜头上的叶梗和白菜外皮的部分,一起扔给猪吃。看着它叼着菜叶子,摇着黑黑的屁股,甩着细小的尾巴,跑向猪窝的开心样子,真的很好笑。
那时候,家里的卫生条件,真的不敢恭维。做饭的厨房内,院子里,到处都是嗡嗡乱飞的苍蝇。真得不像现在,住在楼里,家里飞进一只苍蝇都需要和老婆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