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的冬天可真冷啊,人们都这么说。
那一年,纷纷扬扬的大雪,好像特别眷顾北方的这个农村,隔三差五的,就来到村里的上空,它们在灰蒙蒙的上空打着朵儿漫天飞舞的样子,就像舞池里的人跳着的节奏欢快的华尔兹,轻轻的落在大街上,旮旯里,房顶上,院子内。刚开始接触大地万物的时候,瞬间就化成了一滴或者几滴的水,水滴流下来,有的地方汇集成一条水流,沿着地势低洼的地方,向前缓缓的流动,由于温度都在零下十几度左右,流动的水,不久就凝结了,和地面上的泥土,或者落叶枯枝什么的,结成一体。雪儿的样子,逐渐由絮状变成片状,下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大了起来,淹没了原来的世界的样子。于是,一个满是银色的世界,替换了村里原来一片萧瑟的颜色。
视野里的颜色如此单调,以至于在天空里忙碌中的飞鸟无处可逃,它们落在裹着白雪的枝杈上,似乎是在暂留歇息,也好像是在寻觅着什么。天空里飘扬的雪花,打了它们一个措手不及,慌里慌张的,不知道再去何处。蹬起枝条飞起的一刹那,一团团白雪,簌簌的落下,树枝又恢复了它原来深棕色的颜色。谁家的狗儿,也许是饥饿难耐,偷吃了主人的饭食吧,惨叫着,从院子里夺路而逃,来到大街上,留下一个个梅花般的脚印儿,呻吟声,逐渐消失在了远处。
随着雪花一片一片的下,世界仿佛也安静的下来。此时,我刚好从睡梦中醒来。
由于天短夜长的原因吧,在家里挨着泥糊的灶台取着暖,把我下学后留的作业做完,才急不可待的脱了衣服,钻进娘给我焐暖的被窝,那个感觉,真的是好极了。那个时候,乡村里可没有现在的电褥子空调之类的取暖设备,娘把烧开了的水,装进从卫生院要回来的葡萄糖玻璃瓶子里,然后把它塞到脚丫子的位置,猴急的钻进被窝,第一件事就是努力寻找瓶子的位置,把冻得瑟瑟发抖的脚丫子蹬上去,那种感觉,简直就是一种愉悦的感觉,一种简简单单的幸福。一股股暖流,瞬间由脚部传遍全身,我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被窝里,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娘还在胡乱的收拾着什么。一会儿,困意袭来,两眼里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只听见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梦里,我看见爹和姐夫了。他们在遥远的他乡,白日里,却在黑漆漆的地下长长的隧道里穿行,头顶上戴着的灯,只照亮了前面的方向,而周围却是黑暗。运煤车的嘈杂的声响,淹没了两个人在一块的交谈声。爹的脸,裸露的脖子,穿着的工作服,都和这黑暗变成了一样的颜色。在梦里,我又看见姐姐了。姐姐挺着她日益隆起的大肚子,手扶着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哎吆哎吆的说着什么,也像是在骂着姐夫,说他一走就是半年,家也不回,也不知道挣到钱了没有。姐姐的婆家,看着很和善,其实对姐姐的生活关心根本就不够,虽然他们老两口就住在同院子里的隔壁,可几乎没有进过姐姐的屋子,哪怕是给姐姐把生火的炉子掏掏煤渣儿或者倒倒垃圾也好,完全不顾姐姐连蹲下都费劲儿的痛苦。他们的意思,就是老大结婚了,就算是自立门户了,生活开销,日常生活都不用操心了,接下来的重心,就是给老实巴交的老二,和生气活泼的老三各找一房媳妇儿……
黑夜是如此的漫长,一觉醒来,天还没亮呢。躲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只听见院子里的灶台方向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了。那一定是娘早早的起床,给我生火做饭吧。外面肯定刮起了风了,因为从灶台的出烟口冒出来的烟气,已经悄无声息的钻进屋子里来了。我被呛的难受,反正是醒了,干脆就起床吧。
来到院子里,我看见娘坐在马扎上,正往灶里扔着柴火呢。晒了一个秋天的麦秆,拔了根脱落的只剩下枝干的花柴,脱了粒儿后的玉米秆,杂乱的,堆砌在灶台下。娘专注着往里面塞着柴火,跳跃着窜出来的火苗儿,映红了娘苍老的脸庞。回想一下现在的农村,大多数的农民家庭,厨房也实现了现代化,都用上了液化气,只要旋钮一拧,啪的一下,灶火即刻点燃,或蒸米饭,或炒青菜,或蒸包子饺子,煎炒烹炸咕嘟炖,不大功夫即可上桌吃饭,尽享便利生活的舒适与温馨,再也不用起早贪晚,背着筐篓拿着捯耙子四处捯树叶拾柴禾了,做饭烧炕再也不用烧树叶杂草、庄稼秸秆了,再也不用“呼嗒呼嗒”的拉风箱,弄得屋里屋外烟熏火燎,烟雾腾腾了。不过,作为像我这一代人的记忆,曾经以烧秸秆树叶做饭取暖的传统生活方式,不可能轻易地消散为一缕青烟。对于我们这代人而言,袅袅炊烟依然是精神的依托,是心灵的归属,是一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