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梅不禁蹙起眉头，以她的聪明才智当然能给出一个的严谨合理的推测，而她过去也做过相关的分析，有现成的结论可以直接引用。

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因为她知道，那个答案只会刺激凯文的神经，令他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而凯文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梅，我刚才说过，最终促使我作下这个决定的，不仅仅是烈的原因，更是因为你，因为那些将人生交给我来延续的战友……因为这个无比操蛋的现实。”

“我看到了烈独木难支的窘境，看到了他孤军奋战的艰难，看到了他被迫一次又一次面对道德难题的无奈，他是那么的强大，无论是律者，还是高阶崩坏兽，他可以轻易歼灭……

“然而崩坏并不是具体的某个敌人，它是一种现象，一种随机降临的灾害，强大如烈，他也只能妥协，只能选择让更多人活下去的答案，而无法拯救剩下小部分生命，因为他只有一个。”

“你永远都不知道，当这个孩子坐在你面前一脸黯然地喟叹着‘要是我强大到不用作出妥协，能够将所有从崩坏中幸存的生命都挽救回来该多好’时，那会是多么令人心碎的一幕，尤其在你知道他实际并不受人感激，恶意与中伤才是常态的前提下……”

说到这里，凯文停顿了一下语气，随后视线幽幽然地看向了梅的双眼：“你知道那些人私底下是怎么称呼烈的吗？其中最让我愤怒的是……”

“多数人的暴君。”

“但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呢？哦，原来是因为烈在道德难题时，从来都只会选择让大部分人活下去，而牺牲掉剩下的小部分……但这是正确而艰难的选择，无可指摘，为何要称之为‘暴君’呢？”

“他们说，因为烈从来都没有犹豫过，也就是说他从来都不在乎牺牲的那少部分人，他将生命视为草芥，肆意决定多的那方生，少的那方死，没有对生命的敬重，所以也就不会有迟疑……混账玩意儿！”

凯文越说越激动，双眼仿佛在喷火，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暴喝：“这是他吗什么狗屁道理！”

“他们也不想想，在那种分秒必争的前提下，多迟疑一秒钟，那就可能导致成千上万人的死亡，烈想要拯救尽可能多的生命，必须尽快作出抉择！他已经尽力了！尽力了！他只有一个人！天南地北，这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能够解决的问题！”

“而且，他们又没有亲自接触过烈，怎么就敢妄自定论烈不在乎呢？那孩子都不知道多少次在我面前喟叹‘还是不够强，不然还能多拯救一些’这样的话，这能算是不在乎吗？是个没瞎眼的都能看出，但凡有多点余力他都会选择尽可能多救一个……”

“可他也是有极限的，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做不到才被迫尽快决断，因为再犹豫多一秒，他都有可能连原先能救下的生命都保不住……为什么就要对他这么苛刻呢？”

“那孩子，可是在明知不会收到感激，绝大多数人都只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的前提下还这样一路坚持了下来，他甚至还会为这些混蛋开脱，明明是这么温柔、这么善良的好孩子，他们却、他们却……”

梅平静地注视着气到浑身发抖，面目狰狞的凯文，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耐心地等待其发泄完毕。

对于凯文这种习惯将各种各样的事独自背负上身的闷葫芦而言，宣泄出来是好事，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宣泄出来，既有益于凯文的身心健康和压力管理，又能让梅充分感受到凯文对她的依恋，她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却莫名泛起了了一股微妙的酸楚……自从加入逐火之蛾以来，不仅仅是笑容，凯文的表情也在逐渐变得寡淡，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表情如此丰富的凯文。

——虽然都是负面意义的，但他针对的是那些抹黑中伤烈的衰人，也正是因为他很在乎、很重视烈这个朋友，所以他才会为此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所以，这完全说得通啊，但我为什么会感觉酸溜溜的？

——而且，他们之间的友谊都已经这么深厚了，我又要从何处下手呢？要放任他们这样发展下去吗？但总有种放任下去迟早会后悔的感觉……

诡异的恶寒萦绕心间，令梅不禁陷入了沉思，她时不时还分神出来应和凯文几声。

波涛汹涌的情感宣泄完后，凯文内心的积郁排解了大部，但他后续的语气也因此染上了一丝疲惫：

“所以，我想帮一帮那个孩子……至少，和他分担一点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