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柠被问得微微一愣。
像《女诫》此类书籍,不外乎就是教导女子要卑弱、恭敬、谨慎之类,有什么值得说的?
她昨日刚一回来,玲珑就送了这本书来,她本以为今日上课要用,可看陆先生的表情,又似乎并不是如此。
李秋柠想了想答:“学生愚钝,识字不多,也看不太懂,本以为今日要学,这才带了过来。”
陆先生听她这么说,神情反而缓和下来:“且坐吧。”
李秋柠这才坐了下来。
陆先生又说:“二姑娘如今连字都认不全,先从识字开始。”
说完陆先生取来一本字帖递给她:“照着这个描红,有不会的字再来问我。”
李秋柠顺从地应承着,接过了字帖。
陆先生这才开始转过头去,给李秋萍上课。
这一日李秋柠写了一整天的字,待到散学的时候,手腕、肩颈都僵直了。
红杏过来帮李秋柠捏肩,边捏边说:“好姑娘,您又不用去考功名,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李秋柠说:“三妹妹才情绝佳,我这个做姐姐的若是字都认不全,以后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她顿了顿,又说,“笑话我倒是不打紧,最怕那些个长舌之人借此胡编乱造影响了父亲的清誉,那就不好了。”
红杏脸色一白,半晌才说了一句:“奴婢愚钝,竟没想到这些。”
李秋柠透过窗户看廊下那株随风摇曳的野草,没说话。
今天她坐在李秋萍隔壁,跟着听了不少。
李秋萍学的并不是些《女训》《女则》《女论语》之类驯化女子的文章,陆先生给她讲的是经史子集。
张氏对李秋萍……期望很高啊……
佛家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如果张氏求而不得……会不会也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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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功夫,半个月过去了。
这日陆先生家中有事,给李家两位姑娘放了一日假。
李秋柠正练着字,张氏身边的桂妈妈过来了。
“二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李秋柠奇怪——张氏向来很厌恶她,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她的,今日怎么会主动叫她过去?
李秋柠换了衣裳,叫了两声小莫,却不见小莫应声。
青萝道:“二姑娘,小莫一早跟着翡翠姐姐出去了。”
李秋柠皱了皱眉:“怎么也没人来禀我?”
青萝道:“小莫心疼姑娘日日早起,想着今儿不上课,姑娘可以多睡会儿,就让我们来打扰姑娘。”
李秋柠心里一咯噔,莫名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桂妈妈说:“小莫姑娘如今就在夫人那边呢,您随我去就能见着她了。”
李秋柠沉吟了一会儿,问桂妈妈:“不知今日夫人找我何事?”
桂妈妈笑道:“老奴就是个传话的,姑娘到了就晓得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一路无言,很快就到了张氏的院子。
李秋柠一进门就见张氏坐在上首,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
那婆子穿着一袭粗布衣裳,印堂狭窄、下巴尖细,一张薄唇紧抿着,看起来一副刻薄相。
小莫就站在那婆子身前,没什么表情。
李秋柠有点拿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上前去给张氏行礼:“夫人万安。”
张氏见了李秋柠,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继而扯出一抹假笑来:“秋柠来啦?快坐吧。今儿叫你来,是有件喜事同你说。”
喜事?
李秋柠看了那婆子和小莫一眼,谢过张氏,才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问:“不知这喜从何来?是同我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