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被泥菩萨仙索束缚着，让他的心神不至于被心魔操控的唐三藏，在听到这泥菩萨这番没头没脑的告诫言语之后，也是只觉得是好一阵的云里雾里，这深知这泥菩萨时间不多的唐三藏，他也顾不得心中的那份多愁善感的伤春悲秋，他声音迫切的问道：“不动明王尊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普渡人心是佛首他老人家交代给贫僧的任务，为何你却要告诫贫僧这人心不可渡……”

“咔嚓”

有清脆的响声传来，紧接着就听到了唐三藏那欲言又止的惊惧声音，只见那泥菩萨高高举起的双臂，在那冰冷无情的溪水的吞噬下是双双断裂。

肉体凡胎的唐三藏虽然是见识过无数的妖魔鬼怪，但他何时见识过这样惨烈的场面，先前溪水无情的吞噬着泥菩萨的下半身，他唐三藏的心中除了多愁善感的伤春悲秋以外，还并不觉得如何的惊惧吓人，但当那泥菩萨那两条泥塑的双臂从躯体之上生生断裂以后，唐三藏眼中的瞳孔就急缩了起来，这样手臂断裂的恐怖画面，落在这多愁善感，连一只蚂蚁都不曾踩死过的唐三藏的眼中，不亚于是哪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哪怕是明知道眼前的这只是一尊受香火供奉而产生一丝意识的泥菩萨，唐三藏他也是打心底里觉得不能释怀。

“噗通”一声，断裂的泥塑双臂是干脆利落的就没入了河水之中，就像是落入沸水的冰块，没有惊起太大的波澜，这入水的泥塑双臂就化作了一滩污泥，是毫无保留的在急流的漩涡之中，打着旋的没入了溪底那心魔长开的大口之中，咕嘟咕嘟有拳头大小的气泡，从急流的漩涡种冒出水面，这副画面看起来真的就像是那吃饱喝足了的心魔在水底打嗝啊。

“圣僧，小神已经没有时间去做过多的解释，你要切记这路要一步一步的走，这人心不可渡，否则这个世道将会重演洪荒之前的悲剧，圣僧你要切记这人心不可渡，莫要让小神的死付诸东流……”

仅剩一颗狰狞佛首的泥菩萨欲言又止的是再三叮嘱，当那冰冷的溪水淹没他的嘴巴之时，这尊泥菩萨也只能带着那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难言之隐和遗憾，用一双灰土溜溜无法表达自身感情的无神眼珠，死死的盯着唐三藏，直到被那无情的溪水彻底完全消融。

至此这一尊传承了数千年的泥塑菩萨，彻底的在断了香火供奉百年之后，烟消云散的在这溪水之中化作一滩溪底污泥。

“南无阿弥陀佛……”

虽说这古经有云，是尘归尘土归土，但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尊泥菩萨在自己的眼前活生生的烟消云散，这唐三藏的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苍凉悲怆。

他唐三藏不是那种耿耿于怀的庸人，但是这泥菩萨被溪水彻底吞没以前的那一句“人心不可渡”的扎心言语，却是如鲠在喉，呛的这唐三藏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人心真的不可渡吗……”

唐三藏在心中问心自问，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满满的伤感，当他看到不远处那个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一老一少之时，心有戚戚然的唐三藏就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先前这群无知刁民，落井下石时的那番快意恩仇的丑陋嘴脸。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佛首啊你这是在故意刁难弟子吗……”

强大如万佛之首这样的存在，也会因为在花果山之时抵不过菩提老祖别出心裁的手段，败在了他别有用意，用神通凭空写就下来的人心二字之下，就更别提这个只是刚刚成就功德无量佛身的唐三藏了。

“佛首啊，弟子情犊初开佛心动摇，唯恐无法完成这份艰难的使命……”

恍恍惚惚之间，唐三藏的眼角之上有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这泪水蕴含淡淡的金光，这是唐三藏心中的悲伤，也是他在替那死去的泥菩萨表达着心中那份不曾来得及说出口的不甘，千年如一日孤注一掷的付出，不仅没有换了世人的感激涕零，反而是临了之际在这世人丑态毕露的谩骂和谴责声中郁郁而终。

人总是如此的不能正面直视自身的过错，反而是可以理直气壮的指责他人的不足。

就像这尊已经烟消云散，化作一滩溪底污泥的泥菩萨一样，没有人会记得他数千年如一日守护山川的苦劳，但却是刻骨铭心的记住了他关键时刻没有显灵救人于危难之中的那份冷漠。

“这人心当真不可渡……”

没办法力挽狂澜，心生沮丧的唐三藏他声音哽咽，艰难的说出了这一句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厥词言语，夺眶而出的两行热泪也在唐三藏这万念俱灰的沮丧之间，悄无声息的落进了冰冷的泉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