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五十七章 躯壳之下

肉山摊开在玉上，他的脸被暗红的光照得发青。他吐出的音节有些模糊，可周围翻天覆地的变化却很明确。

“伴星”加速崩解，更多的物质不经吸纳便直接抛洒进入宇宙，塞缪尔一路杀来，造就了条长长的残骸带，伴星被扯碎时分离的物质便与残骸融合，飞船骨架重构，金属生命体被蒸发的液状身体获得补充，它们蠢蠢欲动，再次伸展出手脚。

但真正的危险并非来自于再生的敌人。

“最外面的飞船！它们瞄准你了！”

正如身处主场，耳聪目明的“怨恨”聚合体所说，因战场宽度不够，围在外侧的舰船并未只是飘着看戏。

它们各自启动了主舰炮，粒子压缩并过载，前端打开的粒子发生器酝酿着恐怖的近乎凝成液浆的光辉——不需要考虑此轮齐射后的续航，甚至不需要考虑沿线有多少友军，“再生”解决了后顾之忧，它们只需要考虑如何效率最大化。

被锁定的危机感笼罩全身，塞缪尔耳边响着史莱姆的催促：

“跑跑跑啊！那种舰炮的常规覆盖范围能囊括半个地月距离！最初开发的时候以掀翻行星外层地壳打穿到地幔为设计标准，后来通常几船齐射应用于‘清场’，你懂‘清场’什么意思嘛？”

史莱姆毛骨悚然：“当行径路线上遇到危险的陨石带，无法探明是否有敌人的舰队隐藏其中，就用主舰炮过载，把沿路的天体全部蒸发，也就是‘虽然不知道那里危不危险，扫干净肯定不危险’……喂，喂你有在听我说吗？！”

塞缪尔当然在听，事实上史莱姆的声音振聋发聩，即使塞缪尔堵着耳朵也能听见，仿佛魔音穿脑，并在里面来回织了张网。

他转过身，看见了外侧主舰炮过载时的辉光，它们几乎练成一线，明亮如弯月。它们瞄准了他，粒子压缩到极致，释放时寂静无声，沿途被波及的“友军”要么蒸发，要么被整齐地切割掉一部分，断面光滑，平如明镜。

炽白璀璨的光辉攒射扫来，像游离在外的半弧找到了自己的原点。

原点，银色的巨人，他仍悬于半空，似乎没有逃走的意图。

“痴呆容器？你老年痴呆症发作终于短路了？！！！”史莱姆浑身炸起细微的刺，像人身上起鸡皮疙瘩，祂被塞缪尔的动作吓坏了——居然站在原地准备光盾！

你以为能挡住什么？！

“他还‘活着’。”塞缪尔说，他回头看同样望着他的肉山，宇宙人的脸和地球人全然不同，但塞缪尔捕捉到了那一瞬……他眼中的希冀。

真正的“活尸”是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的，他在希冀什么？有人来拯救自己，还是只图一个解脱？

不待他继续细想，高浓度粒子的风暴如约而至。

太空里的一切都是沉默的。

狂暴的粒子吞噬所有沿途之物，遭遇打击的舰船及“士兵”濒死时的哀鸣无法传递出去，只能容留给自己，世界毁灭似的画面被演出成一场默剧，黑天鹅无声地死于严冬。

塞缪尔本不擅长防御的技巧，他的光盾即使参考的佐久间淳的做法，也无法挡住几百艘舰船的主炮集中轰炸，粒子狂潮与光盾接触的瞬间，便令后者不堪重负地裂解，粒子流沿着缝隙切入，像无数柄炙热的刀，塞缪尔第一时间唤出了铠甲。

现在他能听见声音了，洪流切割岩石，刺耳的轰鸣声贯天地。

像遭遇类星体的喷流，光辉的巨人在更为炙热的高温、更为璀璨的洪流面前，反而成为了最暗淡的那个，他背对着许愿球被照得发白的表面，身后洒下一小块阴影——将仰望着他的肉山的主体笼罩。

“跟痴呆患者合作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史莱姆嘴上痛骂，一边不停把自己延伸出去——祂看见了内部的裂纹，延伸出去不是为了自己跑，而是将裂隙填补上，勉强做个胶合。

塞缪尔没想过自己会和“怨恨”聚合体合作，“怨恨”聚合体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看见跑路的机会，却要亲手把口子给堵了。

巨人被轰击得不停后退，直至铠甲也被摧毁，炙热的刀终于触及直指的敌人，它掀起能将钢铁汽化蒸发的熔浆，将对方狠狠拍向许愿球的表面，熔浆自九天而落，势要“洗净”一切！

时间大约只过去了一瞬，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等远方的舰船终止轰击，粒子发生器冒着青烟归位，迸发在许愿球的表面上空的光辉渐暗。

是的，上空，塞缪尔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