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躁动地期待关注的青春期,深知“关注”就像烫手山芋,你想得到,首先要有实力能接下——但谁不是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啊?人家比你优秀还倍儿努力。
他不甘被落下,于是跟着人潮,践行了个词叫“内卷”,卷出来发现20年不吃不喝才能有个栖身之所,除此之外还要照顾家庭和一干老小,他想到未来就怕得像站在十几层的楼顶看地面。
疲惫的青年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比较勤快的普通人,比不得真正的人杰,但他隐隐约约又觉得“普通人不该是这样的生活”。
他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尽量少想些有的没的,当个无忧无虑的沙雕,刷短视频的时候,他偶然间又从一个搞笑片段里捡起了“奥特曼打小怪兽”。
视频里是个失忆的奥特曼的滑稽表现,配了很熟悉的“小编觉得如何如何”的营销号解说词,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评论大部分在“哈哈哈哈”,中间夹杂几个+vx的小广告。
手机看视频还是勉强了些,他把胳膊伸得远远的,这个距离便像小时候扒在电视机前的模样了。
他看见失忆的奥特曼依然打赢了怪兽,照顾孩子的喜好,过程拍得很诙谐,青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租碟子看动画片的时代了。那会儿他搞不清楚,为什么都是真人演的依然被叫做动画片,可能就是因为它是给孩子看的吧?
但他不是孩子了,宠爱着他的家长如今仰仗他养老,嘴巴毒但比谁都期待他成绩好的老师被只盯着他的价值的上司代替,他曾可以毫无顾忌地与人争论,现在必须斟酌说出口的话,因为它关系着“人脉”。
“这儿是我的房间,没人能看见。”青年觉得非常安全了,于是将时不时响起“哈哈哈”音效的手机一扔,对着搞笑视频哭得像条丧家狗。
木下景迷惑地看画面里的青年蒙着脑袋哭,惊讶地发现自己也落下泪来。
“看得不少嘛,”有个声音说,他的语气温柔又包容,像春风一样安抚着哭泣的人:“你这么喜欢他们,我带你去看啊?光之国很有趣,但还是晚些……等先把这个宇宙的处理完。”
木下景抬头,声音从天上来的吗?他呆呆地想。
“我知道你渴望出人头地,谁不渴望呢?成为站得最高的那个,成为别人口中称赞的那个,谁都要羡慕你,嫉妒你的人从西太平洋排队到东大西洋,而你根本懒得抬眼皮看他们。”那声音说。
木下景仿佛死机或者说丢失太多存储的脑袋终于找到了个结论:“堂兄弟?”
“对,”“堂兄弟”仿佛真的亲戚相认,他笑着道:“我们会成为最强的那个,巨人的力量很好,你想不想也获得同样的力量?”
木下景眨眨眼睛,他低头看自己正在飞速被削去的腿,像在看两根被刨得木屑纷飞的树干。
他茫然且疑惑,为什么没有感觉?腿和手好像都被截断了,腰部也裂了个洞,感觉能穿过一只皮球,但没有内脏和血肉,只有细碎碎的砂砾似的东西飞出来,它们都在叙说着一名“陌生人”的故事,共同组成了木夏靖与木下景的人生。
“我们把巨人的力量拿过来,人们依赖的便只有你,没人会为难救世主,到哪都有人崇敬你,”“堂兄弟”的声音听起来很可靠:“达成这一梦想的办法很简单,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交给我。”
木下景真的不再看即将彻底消失的腿了,他见砂砾腾空,流水簌簌,腰部的洞往胸腔蔓延,心脏处自然什么都没有,只有块闪着青光的碎屑被剜出来,它比别的砂砾要大些,像块小石子。
他看见青年在睡梦中醒来,一步踏出房间,却没发现身前是极光扭曲的异界,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飘在虚空之中,面前有个人瞪着自己。
面前那人和青年有着一般无二的脸,只不过一个身穿睡衣,头顶鸡窝乱草,一个衣着整洁,背上扛着包,手里还捧着半个红色的球。
那人身上缭绕着烟絮,青年沿着烟絮往上看,发现是团没有形状,不知道是什么的黑东西,它正伸出“胳膊”或者说绳索,缠紧了个发光的……人?
青年的视角很微妙,他正站在这团烟絮的内里,向外看周围的事物。
那名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似乎对他抱有敌意,他推了青年一把又抬腿便踹,青年先是撤了两步,接着伸手紧紧抓住对方打过来的胳膊——他总觉得离了这堆烟絮会掉下去。
“这什么诡异的梦。”青年想。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被没形状的玩意儿缠住的“人”是什么,他伸长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