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这么个不称职的,能叫神灵气死的“侍女”作出的演讲,被信徒奉为圭臬。不等十二号酝酿出说辞,那名信徒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
“啊,神一定是看到了的,那些怪兽、宇宙人,可不就是撒旦的化身!”他恍然大悟,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如果能将它们一扫而空,那该是何等的伟业!神眷我等,神眷世人!我要回去告诉他们,告诉我的父母,我有救了!”
十二号觉得他是神经病。
她只对几名慈眉善目的老年信徒印象深刻,还有一些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家伙,任谁欺骗他们都免不了升起一股负罪感。就像她每次骗苍介去打针,到后来她几乎明示“这东西不靠谱”了,可苍介就像选择性失明一样颠颠儿地去,十二号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想,如果自己有欠债,那现在一定是亿万负翁。
……没人规定她一定要对“父亲”言听计从吧?
为什么她从来没反对过呢?心里沸反盈天,行动上却乖顺得像绵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
十二号奔向玄关,脚步声“咚咚”响了一路,好像屋子都要被震倒。但她听不见,她的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以及从心脏泵出的血流声。
“唰、唰——”
像江河奔涌。
拧开门把手的那一刻,万千星光倾泻,深夜清冷的风送来远处汽车的鸣笛。
夜虫声里,她好像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
教堂。
“父亲”名下的资产也许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总有很多信徒或者神村棹那样的人物留下“遗产”,左手签右手就到了他名下,这座教堂就是其中之一。
百年前的建筑,好像是位商人捐建的,早年这里唱的是基督,等怪兽降临、巨人出现,唱基督的慢慢少了,唱诗班换了新的颂歌。而牧师摇身一变,成了基里艾洛德神的善男信女——定期坦然地问上线要经费,不,在教内的说法是“布施费”。
“父亲”不介意有个熟门熟路的喇叭宣传教义,这家伙的业务能力和投入的资金成正比,也算好使。后来,这名牧师死于一场食物中毒,送医时已经在吐白沫,悲伤的“同胞”为他准备后事,并接受了他最后的捐赠。
继任者是十二号。面容姣好的女性自带亲和力,加上她因忐忑而轻声细语的表现,愈发受人欢迎。
“侍女确实是接近神的人物,”信徒们传言:“她明丽又单纯,像甘冽的山泉。”不像前任牧师,虽说挑不出错误,但那点儿精明劲总叫人心生警惕。
前天的演讲结束,“神经病”信徒将“神的侍女”仅用微笑便解答了疑问的话传扬了出去,于是总有些陷入迷茫的人喜欢在入夜时跑进教堂聆听旨意——哪怕是空无一人,十二号根本不在场,他们也能恍然大悟地出去,仿佛得到了一场洗礼!
十二号觉得这一切荒诞极了。
她想掐着那“神经病”信徒的脖子,晃得他脑浆浪打浪,并在他耳边吼:“放弃幻想吧!我根本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自己在那脑补些什么啊?!我根本没见过那什么神,他再厉害关我什么事!他一定只对‘父亲’好,我是要和其他‘帕拉蒂娅’一样被烧成灰,左一堆右一堆的!”
可“父亲”灌输的,属于正牌帕拉蒂娅的矜持深入人心,她当时心里排山倒海,面上却始终维持着仪态,这也是造成误解的原因之一。
“不能这样下去了。”十二号出了临时住所,立即奔向教堂。明天就是发放圣餐的时候,她得把沾染了药剂的食物和水收起来,销毁掉——至于怎么销毁才能不留后患?她不知道,封个里三层外三层,实在不行灌水泥沉海吧?
要是魔境还在,她倒是能偷偷带回去,喂鱼吃。
思考着销毁“作案工具”的各种办法,她推开了教堂沉重的大门。
大厅已经布置好了,桌椅都被连在一起,围成圈,这样更有“和家人们一起用餐”的氛围。桌布和位置都是仔细衡量过的,十二号继续往前走,只要绕过一层台阶,那是她明天要站着的位置,就能抵达后门,穿过去便是仓库。
台阶也被仔细洒扫,她瞥了一眼,却看见了不该放在这的东西。
“篮子?”像是市面上卖的很便宜的果篮,仓库里的东西被人动了吗?可圣餐的清单里没有准备果篮啊。
她走上前去,篮子歪斜地放着,底下压了一封信,仅用透明胶布粘合的封口在月光下反着廉价的光。
【来自您真诚的吉川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