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层水银，办公室的位置很高，视野极好，基地下面正在加班的灯火像城中喧闹的街市——当你在足够高的地方远望人间，便越能感受到风的寂寥。

“只有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泽井说。

他没有睡下，此时正坐在自总部建成之日起就陪伴自己的橡木桌后面，一盏橘灯如豆，在墙上投下幽深的影子。

“你刚回来，应该先休息。”泽井闻到了闯进办公室里的海水味儿，在满溢咖啡香气的空气中突兀得像立在水中的剑。

“调查辛苦了，如果不是你，我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发现南乔治岛上的隐秘，”他说：“我听闻你钟情芥末布丁……芥末应该是假的，布丁也许是真的，所以准备了些，要夜宵吗？”

相叶悠被他突然转折的话题弄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正经事，还是该搞清楚哪个犊子走露的风声。

“不用了，”他满口回绝：“我来这里只是想说……”

“没有什么是比成立tpc更大的困难，南原来找我说了半天话没什么正经事，被我赶回去了，”泽井端起即将见底的咖啡杯：“如果你要说‘我们支持你’这种话，就也自己回去，好好休息比什么都重要。”

办公桌对面迟迟没有传来声音，泽井抬起头，只见对方的眼睛牢牢盯着自己——该说他不愧是吉冈的手下吗？当得知老“对手”快被抨击得下野时，吉冈也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直到泽井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局看看眼睛。

他们对自己似乎有什么奇妙的误解。

泽井暗忖，也许是当和蔼的老头子当太久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当年游说各国成立tpc之时的勇气、谋略和执行力。

在相叶悠入职航空队之前，他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差点被宇宙人连人带车端走。现在不过是一点儿政治上的风浪，怎么就让所有人如临大敌，好像自己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似的？

果不其然，相叶悠酝酿了半天，又重复了遍多年前的话。

那会儿他也是在办公桌前的位置，神态认真到像信徒在赌咒发誓：“我会为您的理想护航。”

泽井笑了笑：“你要去‘解决’我的政敌？还是又去探寻宇宙人的基地？我们正在筹备应对机械文明的计划，它才是干系全球人类的重中之重，政治上的事情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处理，不要乱了阵脚。”

“……娜迦人制造了中子弹，想通过解决地球的方式解决所有在这颗星球上存在的危险，”相叶悠说：“在找到他们埋设中子弹的位置之前，娜迦人始终拥有威胁我们的力量。”

“你从没有报告过这件事。”

壶中的水开了，白烟咕嘟咕嘟升起，些微的暖气融进空中，在黑暗中冷却。

“因为娜迦人和我做了约定，”相叶悠答：“如果地球人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机械文明的‘约束’，那么他们将认可原住民的力量，取消用中子弹抹除一切的计划。”

“你答应了？”

“我答应‘地球怪兽塞缪尔’不会干涉，”相叶悠说：“tpc确实需要一场胜利来获得认可，不仅仅是娜迦人的……”

“所以你钻空子，把机械文明的ai贝洛夫带了回来，贝洛夫要做什么和塞缪尔无关，”泽井失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死脑筋。”

过了会儿，新冲好的咖啡香气再度填满室内。泽井说：“你们的支持我收到了，我也大概知道是哪些人迫不及待……也许有宇宙人的影子，但我相信宇宙人只是推波助澜。”

“tpc的主要任务依然是应对机械文明的威胁，在生存问题面前，其他问题微不足道。”他放松地靠坐在沙发椅上，这间办公室未熄的灯就是整个总部的定海针。

在这波澜起伏，暗流汹涌的时候，他依然坐在温暖如春的办公室里，他的脸不再年轻，像正在褪色的画，可画中人的神态分毫未变。

沉默片刻，他又笑了，这回的语气不再属于tpc的总监，而是即将退休的老人：“我相信事在人为，没有迈不过去的坎，但如果……至少要保住我们的《特殊生命体管理条例》。”

“那个主持人问得很好，我们的tpc是和平组织，”他坐直了身体，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对相叶悠道：“我始终认为，武力可以解决最急迫的问题，而规则利在千秋。”

第一百八十章 入乡随俗

符拉迪沃茨托克。

能被称为“鸟市”的地方，每年春天，融冰化雪之时，自然要成为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