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一半是绝代的美人，一半是可怖的蜥蜴。蜥蜴伸着长长的舌头舔去美人脸上的血，于是那半张脸又变得明丽可爱，像照进幽谷的光。

像是被这声唤醒，伊舞浑身一个激灵。

“阿达姆、阿达姆、阿达姆……”她完全忘记了近在咫尺的威胁，爬了两步找到阿达姆的脑袋抱紧，而后左右转动着自己的视线。她的手伸出去，想把这堆碎块拼好，可她怕把阿达姆弄疼了，于是又缩回来。

“吓疯了，”调月绚纱大笑：“哈哈哈哈，你们也不怎么样嘛宇宙人！”

“在地球杀人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见伊舞不理会自己，调月绚纱凑上前去，獠牙几乎贴着对方的脸，她哈出一口带着腥味的气息，笑道：“你这幅表现是怎么回事？宇宙人不是最喜欢看地球人挣扎的样子吗！轮到自己就傻了？”

“啊！”伊舞发出声惊叫。一只爪子撩起她的头发，狠狠向后拽紧，伊舞不得不仰起脑袋——与鲜红的眼睛对视。

“你给我哭啊！骂啊！”那双眼睛的主人说：“像你们对我妈妈那样！对地球人那样！在地上爬、在泥里哭，当蠕虫取乐……再怎么哭着求饶，亲吻我的脚，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即使是死了，也要把你的骨头渣都用得干干净净！如果这世上有天堂、有地狱，我要你们天堂和地狱都去不得！”

“他居然想让我放过你……”调月绚纱抢过伊舞抱着的脑袋掼到一边，同时，一只爪子紧紧扣住伊舞的下颌，锋锐的前端甚至嵌进肉里：“adam和eve，他是你哥哥？是你丈夫？还是什么人？喂！宇宙人！别只会傻在这！求饶啊！骂啊！让娜迦人来救你，让宇宙人来救你！然后——我要在他们面前‘仁慈地’杀了你！”

“杀了你……”伊舞呆滞的眼睛动了动。调月绚纱感受着掌中传来的挣扎力道，再度哈哈大笑。她边笑边将伊舞松开，看着对方缓缓站起来，口中道：“对、对，就是这样……你们要挣扎、要愤怒，我才好将你们加诸在地球人身上的东西都还给你们！”

“还给……”伊舞在血泊中摇晃着站起身，恐龙人的血是蓝色的，像幽暗的海。海洋是地球一切物种的起源，阿达姆和伊舞相信自己要成为恐龙人复苏的起源。

“阿达姆，把阿达姆还给我！”

……

正木敬吾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搭载中子弹的恐龙尸体复活了？

他眯了眯眼睛，中子弹依然悬浮在反重力装置的核心里缓缓旋转，散发着迷人的曙色光辉。像醉人的朝阳，它要带给人们、带给恐龙人复苏的希望，正如太阳之于每一个生命。

不，不是它。

血液的气味盈满鼻间，正木敬吾仿佛能感觉到它的潮湿黏腻。得益于超古代基因的活跃，他的身体比寻常人灵敏得多，他确信这股气味并非属于调月绚纱，那么是恐龙人了？可是这也太……

他放下正在拆解的设备，快速爬上通往高处的铁梯——丸迫奈扎被藏得很深，正木敬吾小心地探下来，花了不少时间。但他上去没有耽误多久，丸迫奈扎很快被抛在脚下，圆形的铁闸越来越近。

就在触及闸门的那一刻，他忽然顿了顿，并没有立即将它推开，而是一手探入怀里，捏紧了一根针管。

“哐。”闸门开了条缝，继而发出涩哑的低音。

外界极为安静，原本不停发出闷响的东西终于止住了行动，她将注意力转移到闸门中爬出来的人身上。

“呼——”正木敬吾扫视四周，这里的气味比在底下闻到的强烈多了，他忍耐着问道：“调月，你真变成野兽了？”

盘踞在中央，被他唤作“调月”的生物甩甩尾巴，黏在地面的血肉发出“噗噗”的闷响。

调月绚纱没有回答，此刻的她在正木敬吾眼中比鬣狗好不了多少。

“我记得你很爱干净，尤其不喜欢宇宙人的血，”正木敬吾叙道：“杀死乌鸦人那次，你洗了三个小时的澡，丹后以为你把自己淹死在了浴缸里，我很高兴你的死，但我觉得浴缸不适合。”

“……”

空气寂静得可怕，正木敬吾缓缓捏紧自己的拳头。

此时的调月绚纱已经看不出人形，肌肉和鳞甲包裹着钢铁般的骨骼，它的头颅几乎顶在天花板上，偶尔摆动脑袋，骨角磨出一溜火星子淋漓洒落。

舞女谢幕的时候，场务会绞尽脑汁地将整箱整箱的亮片抛洒在舞台上，最早的时候多用人力，健壮的小伙儿们拼命挥舞自己的手，一边洒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