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姥姥听闻,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人呐,托生到哪家就过哪家的日子,现在都差不了哪去,以后全得靠自己。”
这句话前后左右理解都没毛病。郝似服了,也忽然悟了——大姥姥这是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她,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张王李赵。既来之则安之,既然现在她是郝似,她就要让这个人生还真正没有开始的小丫头,有一个不受气、不憋屈的人生!
郝似心里有了定论,两个意识也不打架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轻松。她小动物一样爬到炕上,挨着大姥姥躺下。忽然被什么硌了一下,想起那是差点被李阿姨拿走的桃酥,赶忙从兜里翻出纸包,递给大姥姥。
大姥姥打开纸包,看到都快碎成沫的桃酥,想到这孩子为了给自己差点被诬陷成小贼,既欣慰又心疼,搂着郝似的小脸,一个劲儿的亲,嘴里还念叨着:“姥姥的好四儿,聪明又伶俐,积攒几世福,世世路坦途!”
郝似依偎在大姥姥柔软、温煦暖的怀抱,听着她咒语般的念叨,差点发出灵魂提问——我到底谁?我从哪里来?我会去哪里?
郝似还是忍住了,经历了今天的事,她的聪明伶俐、与众不同算是昭然若揭了。虽说谁都喜欢聪明的孩子,可孩子太聪明了,就是精,妖精的精!她还是老实点好。
大姥姥看郝似半天不说话,包好桃酥,递过来:“一会儿老姨儿回来,把这个给她,赔个不是,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不!”郝似脖子一梗:“我没错,小弟弟就该去看病。”
“话是这么说,可老姨儿那人……算了,你就按大姥姥说的,跟她说个对不起,好不好?”
“我不!”
“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啊!”
“我没错,小弟弟有病就得看。”
“刚夸完你,就打我脸是吧?”
大姥爷收拾完了,擦着手进来,跟着帮腔:“这孩子,随谁啊,这性子以后准得吃亏。”
郝似看大姥姥的烟卷都快烧手了,赶紧拿过烟叶盒子,想给她在卷一支。大姥姥却按住盒子,态度坚决地说:“你不跟老姨儿赔不是,就别给姥姥卷烟。”
郝似委屈得撇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大姥爷有些于心不忍,要替孩子打圆场:
“行了行了,知道错就行了,看给孩子委屈的。”
“你知道个屁!不赔不是行吗?依大萍那性子,一会儿回来不连夜把这孩子赶出去,我就不是他妈!”
“可这大晚吧晌的,让一个孩子往哪去啊!大萍她不会……”
“不会?你闺女,你还不知道,这件事让她在院里丢脸了,她不变着法的找补回来,不算完!”
“那她半夜把我赶走,就是虐待儿童,要负法律责任!”
大姥姥、大姥爷都被这句小大人是的话说愣了,不约而同看着自顾自躺在床上,就着灯亮,玩手影的郝似。【注:手影:一种民间儿童游戏。借助灯光的折射,通过手势的变化,创造出种种物的形象。】
郝似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解释:“温伯伯告诉我的,让我什么都别怕。”
大姥爷一听这话,面色一凛,坐在床沿,掏出烟卷儿,叹气。
这时候,特殊年代已接近尾声,可成分的问题还是人生的大问题。大姥姥、大姥爷祖辈都是做买卖的,最鼎盛时期,买下了这个大院子。虽说后来家道中落,卖房为生,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低调,他家也是富商成分。那个年代,这几个字可不是什么好词。
这些年,大姥爷谨小慎微过日子,怕就怕官家找自己麻烦。所以一听温所长说的,要负法律责任,立即有了负担。可女儿从小任性惯了,又最讲脸面,孩子的病要是真的,也就罢了,如果诊断出来说没大事,她肯定要跟郝似讨说法。这两相矛盾,可怎么好?大姥爷太难了。
大姥姥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表情严肃看看郝似:“四儿,算大姥姥求你,服个软,行不行?”
外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刘大萍带着孩子回来了。
刘大萍一进院就故意跟丈夫黄顺大声讨论刘奕辰的病情,意思自然是广而告之——他们的儿子没有毛病,让那些幸灾乐祸的人空欢喜去吧。
李阿姨没赶上那场热闹,很是心有不甘,见刘大萍回来,端着饭碗追过来:“哎呦,孩子没事就好!”
“医生说了,我们奕辰就是有些发育迟缓,多吃点好的,营养跟上了,马上就能开口。”刘大萍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