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猛的确是被孟大林气得乱了方寸,黑着脸下班,走了一半想起来还要去接妹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气的由头当然是他妈雷桂英,要是她不没事找事地弄这么一个小妹妹,哪会生出那么多口舌?
由此生发,郝猛之气就扩展到以李阿姨为首的那些长舌妇,没事闲的靠编排别人的八卦过日子。
最后的落点,自然是郝似,说到底,还是她太小!太小!那个时代,兄妹间差距大不稀奇,稀奇的是,两人中间没有接力的,擎等着别人往里边编排故事。
一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郝猛到托儿所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弄成了个充气大蛤蟆。偏偏这时候,郝似不嫌事大地在人堆里贱兮兮地向他扑来——
只一瞬间,郝猛的脸“腾”就红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面对洪水猛兽的人类幼崽,只有本能地做出反应,一把抓住它细嫩的双臂,与自己保持绝对的安全距离……
再后来,他就有些不讲理了,那毕竟是个小孩,是他亲亲的小妹妹啊。
郝猛毕竟是雷桂英教育出来的孩子,并毫无保留继承了她的基本的善良和嘴硬心软。
骑车沿着后海转了一圈,郝猛的脑子被风吹得明白了一些——再怎么样,妹妹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换言之,就是妹妹淘气犯错,他一个当哥哥的也不能对她不管不顾啊。
想到这,郝猛在心里骂了自己几个混蛋,掉头骑车,重新回到托儿所。
托儿所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门房还亮着灯。里边,一个小人——郝似,守着大姥爷正在看报纸。
郝猛趴在门房的窗户的上,故意弄出响动,发现郝似往这边看,才使劲把自己的鼻子和脸贴在玻璃上,弄出一坨柿饼脸。
郝似看到哥哥的怪样,先是忍不住笑了,可一想到刚才哥哥的样子,难免伤心,小嘴一撇,脸上梨花带雨,无比可怜。
郝猛看到妹妹委屈的样子,早在心里自责了好几遍,跑进屋,一把抱起郝似,搂在怀里。
郝似围兜里的一碗面条,终于一点没糟践地贴在郝猛新淘换的军便服上。郝似傻眼了,害怕哥哥再次发怒,扔下自己不管,委屈地看着郝猛,不敢说话不敢动。
郝猛看看衣服上的油渍,在郝似围兜里找到罪魁祸首,整坨掏出来,举在手心里:“嚯,我家四儿都会自己做饭啦?”说着,真咬了一口那些已经成饼状的面条:“香啊!不信,你尝尝。”
郝似信以为真,张开小嘴,试探着咬了一口:“嘢,恶心死了!哥哥骗人。”
“骗的就是你这个小坏蛋。骗你,骗你,就骗你。”郝猛扔了面饼,抱起郝似就用下巴扎他的小脸。郝似笑着、躲着……
兄妹俩就这样和好了。郝猛又把郝似放在自行车大梁上,吹着口哨往家走。
郝似手里攥着那块糖,想着哥哥对自己的好,明白哥哥为了照顾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因为自己,被女朋友误会,实在太不容易了,就默默包了糖,回头塞进哥哥嘴里,眼泪汪汪看着他,不吭声。
郝猛哪受得了这份柔情,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四儿啊,哥的好妹妹,你怎么这么小啊!”
我愿意这么小啊?我还想早生两年,跟你们一起去干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接受终极人生体验呢。郝似心里怨着,吸吸鼻子,对郝猛发出灵魂拷问:“哥!我不是妈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我是捡来的孤儿吗?”
“甭听他们胡说。”郝猛想都没想就肯定地告诉郝似:“你不是咱妈生的,还能是哪儿来的?院里那些老娘们是嫌咱家日子过得比他们好,没事闲的拿你说事。”
第一次被人这么肯定是郝家的亲孩子,郝似心里难免感动,大眼睛看着哥哥,觉得他更帅了。
郝猛以为妹妹还在为刚才的事伤心,主动承认,因为受处分又跟孟大林分了手,自己心里不爽,才拿郝似当了出气筒。为了表示歉意,郝猛自行车一打把,拐弯就奔了“黄门”——当地最高级的食品店。
郝猛给郝似买了几块水果糖,外加一袋大米花,还毫不犹豫地请郝似吃刚刚上市的新品种——蜂蜜酸奶。
那时候的酸奶装在两头窄、中间鼓的瓷瓶里,需要用公用的绿色搪瓷勺,挖着吃。郝似一手抱着大米花,一手拿着酸奶勺,挖出第一口酸奶,递给哥哥先吃。
郝猛乐着吃了酸奶,夸郝似聪明懂事,又被售货员忽悠着,起身去给郝似买义利新出的贝壳巧克力。
郝似前世自然吃过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