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总是充满变数,让人始料不及。
先说那个孟大林,本来是想借郝似的事拿一回糖,好好抬一抬自家身价。可谁想,闹了两三天,她自己先开始心疼起茶饭不思的郝猛了。又过了两三天,仍不见郝猛来求自己,就开始坐立不安,想找台阶往回找补了。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她哪还坐得住?
这天一上班,孟大林就借着拿工具的由头,来到郝猛的车间。刚开始还遮遮掩掩,用眼神寻找郝猛。可四下看了个遍,也没发现郝猛的影子。
孟大林急了,也顾得上什么里子面子,抓住个小工就问郝猛的去处。小工是刚来的,人都分不清,想都没想,就把郝猛算成刚刚出发,去郊区参加紧急任务的外援组老师傅。
孟大林听闻郝猛去郊区干活,算计着他们肯定回来不早。郝猛回不来,郝似就没人接。如果自己替郝猛去接妹妹,那就是用行动说明了一切,还需要什么台阶啊!
想明白这些,孟大林心里乐开了花,工具都没顾上拿,哼着小曲就回了车间。
只是,孟大林毕竟是个大姑娘,婚都没结就去接孩子,脸面上总有些过不去。所以,她虽然早早就等在托儿所外边,可一直等到所有孩子都被接走了,才从托儿所门口的大槐树后边走出来,接了郝似,边慢吞吞往家走,边打听郝猛的近况,心里只盼着郝猛赶紧出现,看到自己贤妻良母的样子……
如孟大林所愿,郝猛在二人即将进院的时候出现了。只是,他不是从郊区赶回来的,而是根本就没去郊区。
孟大林来车间找郝猛的时候,他正在休息室偷懒,一清二楚听到了孟大林跟小工的对话。这场景哪怕早出现一天,郝猛也会猴一样从休息室的床上蹦起来。问题是时过境迁,今日的郝猛已经不是昨天的痴情郎了。
变化就发生在昨天。话说郝猛跟雷桂英大吵一架,跑出家门就遇上一个人——张家老二张澄。
张澄头发毛毡一样贴在头皮上,脸上蒙着不知道几天没洗的灰,穿着破旧的男士中山装大棉袄,肩膀上扛着一坨又脏又破的行李卷,落魄得好像一个逃亡数月的盲流。
郝猛一开始并没认出她。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张澄叫了一声:“大猛!”
只一声,郝猛就定住了,因为这世上能这么叫他的人只有一个。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是张澄水汪汪的一对眸子。瞬间,郝猛的眼睛也湿了……
张澄是郝猛的初恋。别看在院里的时候,两人没有过多交集,可到了干校,孤单、脆弱的两个灵魂,不需要什么外力就能擦出强烈的火花。
去干校的那年,郝猛还不到十五岁。分配的时候,郝大壮坚决执行上级命令,愣是把还未成年的儿子和不满十八岁的二女儿郝桂拆散了分在两个连队。
郝猛从未离开过家,打小又是被两个姐姐照顾惯的,猛的被扔进社会主义的大熔炉,哪能适应?没过一礼拜就开始生病发烧,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同一连队的张澄本就比郝猛大两岁,一直拿他当弟弟,见他这样,责无旁贷挺身而出。在张澄悉心照料下,郝猛的病很快好了,自然而然把张澄当成最亲近的人。
再后来,郝猛逐渐适应了干校的生活,开始在大孩子的带领下,在广阔天地找乐子。
可那个一年有九个月都得穿棉袄的地方能有什么乐趣呢?郝猛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书,看各种年轻人喜欢的书,然后把书里边的情节付诸实践。
没过两年,连队里就出现了各种组合的“搭子”,只是叫法不同,有人大大方方承认是在恋爱,有人选择通俗叫法“搞对象”,只有个别别有心机的称彼此的关系是“一帮一”一对红。
郝猛的哥儿们都忙着去实践了。他年龄虽小,这方面可不想落于人后。可他长得又小又瘦,一看就还没发育完全,谁会跟他“一帮一”一对红?
郝猛几次主动出击,都是铩羽而归,沮丧得偷了连长的酒精,借酒浇愁。结果是愁没浇灭,还弄了个酒精中毒,差点没丢了小命。
重新睁开眼睛,郝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澄的脸。那张清秀的脸庞正被太阳照着,仿佛镶了一层金边,美丽而神圣。
郝猛想都没想,一把抱住了张澄……
两人就这么“恋爱”了。张澄顾忌两家近邻的关系,不愿大张旗鼓,所以尽管明眼人都明白,郝猛也一直没改口,仍叫张澄为澄姐。
甜蜜的日子过了两年半,雷桂英“鼓捣”到一个回城的指标,欢天喜地通知郝猛做好回城准备。郝猛性情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