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郝似一个人在母亲的大床上转着圈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尿憋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想起答应张青的事,尿都顾不上撒,就一溜烟滚下地,跑到哥哥房间。
屋里没人,窗户半开着,地面和桌子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单平整,上边放着叠得好像豆腐块的被子。
郝似心中一急,难不成哥哥昨晚上想通了,一早就跑去找孟大林和解?那张家姐姐不就彻底没戏了吗?一时间,郝似感到了压力。兜里三颗水果糖也变成硬邦邦的石头,坠在兜里,提醒她,必须赶紧想出办法,不能对不起朋友。
正想着,一股油饼的香味袭来。郝似吸着鼻子,寻找香味,看见郝猛端着小铝锅和竹编的小笸箩站在屋外,正给钱德江分油饼。
“煤铺那边我都说好了,一车沙子,两袋水泥,都给咱预备下了。得赶紧求回来,晚了就让人拿走了。”钱德江边往嘴里塞油饼,边跳上三轮车。
“不急,你先吃了早点再说。”郝猛说着又把铝锅怼到钱德江面前。
钱德江也不客气,抱着铝锅“咕咚咕咚”连着喝了好几口,抹抹嘴,骑车走了。
郝似钻出屋,伸手就要抓笸箩里的油饼,被郝猛一声喝住。
“刷牙了吗就吃?赶紧起床,一会儿来人了!”
“来人?来什么人?”
“我同事,一会儿来给咱家盖房。”
郝似一听乐了,蹦蹦跳跳回屋拿了牙具,走到院子中间的水池子边,接水、刷牙。她盼这一天好久了。
自从各家各户开始拆除抗震棚,院里就雨后春笋般出现各种样式的自建小屋。一开始,小屋仅限于抗震棚剩余物料能覆盖的面积和规模。后来,那些破烂木头、竹竿就不能满足大家的建筑需求了。
于是,有人通过各种渠道,弄来水泥、沙子、正经红砖瓦块,有模有样盖起房来。所谓法不责众,一家这样干了,后边就不断出现追随者。
到现在,快年底了,院子里不但没重新恢复宽敞整洁,反而因为各种私搭乱建,变得更加凌乱,沦为彻彻底底的大杂院。
一开始,赵老太太还想找人管理、制止,可架不住管事的人自己家也在张喽盖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事态发展。
郝家对这种时髦的事一向反应慢半拍。等雷桂英想起也趁机给家里搭个房子的时候,院里其他家都在谋划第二,甚至第三间小房了。
雷桂英一边想着给自己家跑马圈地,另一边还得考虑怎么跟郝大壮那个老八板解释,犹犹豫豫着,又耽误了几个星期,眼看天就要凉了,才催着郝猛赶紧找人把自己房子盖起来。
郝猛前些日子闹情绪,要不是钱德江让他帮忙给自己家盖房,他还想不起老妈交代的事。两人一商量,索性找来厂里要好的兄弟,豁出去一整个休息日,把两家的事都解决掉。
所以,一大早,钱德江就去落实物料。郝猛留在家里等着兄弟们上门。
郝猛把早点放在桌上,顾不上拿碗,三口两口塞下两个油饼,又灌了几口豆浆,就推门出去拉绳划线,作准备。
郝似胡乱洗漱了一下,跑回家,挑了笸箩最底下的糖油饼,美美吃起来。大概是慌着看盖房的事,糖油饼对郝似失去了以往的吸引力。她勉强吃完半个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这时候,院里开始热闹起来。钱德江拉货回来,正碰上其他工厂同事。大家前呼后拥着走进院子,不用过多客套,就各就各位,拉开架势,开始干活。
郝猛既要招呼同事们,又要自己干活,实在忙不过来,只能叫出郝似,手把手教她怎么烧水沏茶。
“你就看这个壶里边开始冒大气了,就是开了,然后……”
“你再烫着她!”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现场教学。
郝猛、郝似同时回头,发现竟是与以往不太一样的孟大林。
孟大林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一条蓝色粗布工装裤穿在她身上,不但没有掩盖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把她的大长腿衬得更长更直。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盘在头上,干练里透着知性的美。
郝似已经好久没见过时尚了。郝猛更是从没见过这么时髦的装扮。两人都是看傻了,呆呆望着孟大林款款走来。
“小四子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在这添乱。郝猛你先去街口馒头铺定三十个馒头,别到饭点了,饭送不来,让大家饿肚子。”
孟大林说着,推开郝家兄妹,操练起来,一副主人翁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