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被马不停蹄地送往上京。

文商就在罗敏的小院里寻了个房间住下，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一心想离开景门的她，如今心愿得偿却夜夜睡不安稳。

有时她会梦见自己回到了百人坑里，被人追赶到处躲避；

有时她会梦见成为列序死士的那天，景瑜看向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有时她会梦见自己潜伏于黑暗处，毫不留情地把剑插进任务目标心脏……

再次从梦中醒来，文商披着衣服走到院子里。月光皎洁，朦朦胧胧的，打在身上既干净又漂亮。

文商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微微出神。

这双手，已经数不清杀过多少人了。但在月光下，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干净。

一直以来，她努力活着，不惜沾染满手血污，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彻底离开景门。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她却迷茫了。

七岁前的文商，父母疼爱，兄长照顾，有好友相伴，有先生教导。每天都是鲜活的，是炽热而明媚的。

现在这个十五岁文商呢？

八年磨一剑，她正如景瑜所期望那样，成为了一把锋利的剑。能轻易地割开人的喉咙，搅碎人的心脏，砍下人的四肢。

她……只会杀人。

离开景门的这些天里，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除了杀人，她发现自己好像不会别的了。

文商越想越觉得心中烦闷，索性就在院中练起剑来。

淡青色的剑被月光照得微亮，她又想起了景门。

这几年里不管是江湖人、普通人、还是周围邻国的人，只要有人带着生意上门，奉上足够多银钱，或是提供极有价值的消息，景门都会派他们按照雇主的吩咐做事。

不论正邪善恶，不论男女老幼，只要名字被写进任务单里，很快就会被悄无声息地取走性命。

景门收钱办事，这些年上门交易的人无数。

文商记得景瑜只有两种生意不接，任凭来者出价再高也不接。

一，不接刺杀祁周皇帝和朝中权臣的生意。

二，不接卖死士的生意。

曾经有人仗着自己和景门做过几次交易，表示愿意出钱，要景瑜卖两三个女死士给他。

那个燕楚人在宴席上当面调侃景瑜福气不浅，过得滋润。说他十分羡慕景瑜手下有这么多女死士。

女死士好啊！既忠心又听话，身段灵活话还少。平时能给主人放松消遣，危险来临还能保护主人安全。多花些银子也值了！

燕楚人自说自话，摸着下巴对景瑜召来的她们评头论足，考虑自己要大发慈悲的把谁带走，给谁这个机会跟他去享福。

燕楚人见景瑜一直默不作声，以为他是默许，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居然直接把手伸向景十七胸口。

谁料景瑜却忽然抬起那双好看的凤眸，指尖微动。

沉浸在软玉在怀的美梦里的燕楚人，直到整个头颅从中间爆开的时候，嘴角都还挂着猥琐的弧度。

文商记得那天燕楚人的脑浆和血溅到她们脸上身上。她不觉得恶心，只感觉满心畅快。

这种人，就该去死不是吗？

青白色的长剑随着主人的心意而动，时而快得只能看见剑光，时而随着手腕翻转轻轻掠过。

一整夜，整个小院里只有长剑破开空气的风声。

……

云城这边，罗浩正因为文商一改往日的闷闷不乐，提出要和他学医术而高兴。

与此同时，上京皇宫里却是终日人心惶惶。

皇帝齐煜这段日子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派禁军把整座皇宫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上到潜心礼佛不问后宫中事的皇后，多年来受尽恩宠的琳妃，下到禁军侍卫、宫女、太监。每个人的住所都被仔仔细细的翻查了一遍。

冷宫，膳房，浣衣局，掖幽庭通通仔细搜查。

就连屋顶，也被禁军一片片瓦掀开来检查。

没人清楚齐煜到底要查什么，只知道凡是被查出违反了宫规、或是住所被翻出可疑物品的宫人，无论罪过大小通通处死。

齐煜这次查的如此全面，处置如此狠厉，让多年来一直掌管后宫实权的琳妃惶恐不已。

“如杏，今日又处决了多少个宫人？”

永宁殿里，琳妃刘慧心神不定地梳着头发。

“娘娘，禁军今日处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