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高一五班何让。”

广播响起，人群沸腾。

这篇通信稿简短有力，文字散发着蓬勃生机，只四五句话就把渲染、描述、鼓励与期许写得清楚明了。

“通讯人，”

“高一五班，宋可。”

起跑线处，一个男生眼神动了动，又马上聚焦在红白相间的跑道上，眼睛因为近视而微眯。踏在起跑器上，他躬起身体，余光瞥见分明的塑胶颗粒。

音落，寂静。

众人屏息凝神，安妤不经意间扯住宋可的衣袖。

“预备——”

八个跑道的运动员们一致抬起身子，齐整得像排练好的军队。

青烟起，余烟绕了两个弯，于尾声踱步

砰！

——枪响。

就像宋可说的那种，100米眨眼间就跑完了，欢呼呐喊持续不过十几秒，人群意犹未尽。

何让以明显优势率先冲过线，稳稳拿下第一。他在终点处驻留了片刻，连气都不带喘，像是在找谁。

“何让同学，喝点水吧。”一个女生和朋友推推搡搡的，一下被推到何让身侧。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递出了手里的水。

何让沉默地注视她伸来的水，整整三秒钟。就在女生悻悻然要收回手，他快一步接过，旋开了瓶盖：“谢了，请你喝。”

他把拧开瓶盖的水重新递回去，瞥了一眼别处，随即转身离开。

女生身后的朋友一直在观察局势，何让离开以后就马上围了上来，玩笑起哄着。女生没反应过来，还愣愣地留在原地。

女生握着水，耳根子红红的。

这边，宋可抓着毛绒兔子，生怕掉地上弄脏。她哼哧哼哧跑到赛道，呐喊已过，意气风发的何让接过了女生们送上来的水。

真够臭屁的。

宋可在心里骂道。

一转头就看到了许易。

她见过许易的背影，见过侧脸，却没真正打过照面，说句素未谋面并无不妥。

但这一刻，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看到他全貌的这一刻，她确信这一定是许易。

少年不似何让张扬。

他身形偏瘦，皮肤白皙，运动过后明显能看见略微突起的青筋与皮肤底下喷张的血管。

书卷气，书生。

哪怕是在跑道上，哪怕他摘下了往日的眼镜，哪怕他因跑步而汗涔。眼神触及他时，宋可脑子里还是冒出了这些形容。

许易下场时，被宋可拦住。

“许易，你是许易，对吗？”宋可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在秋天的风里晃着。一摇一摇，像极了开心小狗的尾巴。

少年已经戴上了银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是，是我。”

这个距离，宋可看得见他鼻尖薄薄的一层汗，未来得及散尽。她不知怎么的，看得脸红心跳。

他什么时候换了银框眼镜？比黑框更显得温柔秀气了，宋可想。

“呃……”宋可看着跑完步呼吸有些重的少年，脑袋一热，把手里的水递过去：“喝水吗？”

救命，这是在干什么。

递出去的一瞬间，她才想起来自己在安妤面前拧开瓶盖喝的那一小口。

她讪讪收回手：“算了，不喝也……”

“谢谢。”许易在她话音未落时接了过来，那么自然的一个动作，让宋可到嘴的话戛然而止。

她张口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了更糟，狠一狠心决定忘却尴尬。

“那天捡到了这个，听说是你的。”宋可张开另一只手，毛绒兔子安静乖巧地躺在她掌心。

白白的绒毛因为岁月而有些发灰，缝合的走线却精密无瑕。

许易看见挂坠时，呼吸似乎有些颤抖。他没有仔细辨认就接过挂坠，仿佛一眼就能认出。

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他就在认挂坠的时候看了兔子一眼，其余时候都望着宋可。

她被盯得有些慌乱，不知道他透过自己看什么。能看什么？她心里的答案栏里是一片惊心动魄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