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成来到外婆家时,天已经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寒风呼啸而来,感觉到身子直打寒颤。
赵志成没有进门就高声地叫外婆。
外婆听见志成的声音立刻提着煤油灯出来。她感觉到这声音很熟悉,但有点模糊,没听清楚。
“是谁呀?”
“姥姥,是我——志成!”
外婆喜上心头,值得怜悯的脸顿时笑了起来。
“哦……志成,快进屋来!”
她转进屋,挪了一条长凳给志成坐,急着去舀热水给志成洗脸。
赵志成看见外婆像残秋的老梧桐树,干枯的双手活动很不灵活,心疼地说:“姥姥,我自己来。”
他便起身去拿瓢舀水。
舅和表哥在大屋子里,听见外婆说志成来了,叫表嫂探出头来望。
“婆,志成来了?”表嫂假装关心的口气问。
赵志成听见声音,推门出来看,“哦,表嫂!……来,来!坐!”
“你肯定还没吃饭吧!”
“吃饭?——我一点不饿!”
其实志成早已饥肠辘辘了。但是像表嫂这种人只是说几句好听的话,心里哪有心情去吃饭这念头。赵志成知其意便假装不饿。
“我们家里还有饭菜……”
外婆没让表嫂把话说完,“我这里有,他完全够了。”
赵志成顺便问:“表哥在家吗?”
“他,——在家!”
“我听我妈说,他不是要去上海吗?”
“他呀!不到一个星期便从上海回来了?他这人在外面待不住!”
外婆根本没有去听志成和表嫂说话,一边舀饭,一边唠叨。
“你怎么这么晚了才来!”
表嫂顺便插口,问:“志成,你是不是今天去县城赶集?”
“是的,今天到县城有点小事。”
表嫂看见志成端着饭准备吃,说:“你吃了晚饭上来玩!”说着便转身走回自己屋里去了。
外婆见表嫂走后,“咣”的一声把门关紧,小声凑到志成耳朵说:“别去吃她家的,我这里有,免得让她以后吵架捏嘴角。昨天,她和你表哥——桥发骂我一天。”
赵志成看着她泪痕斑斑的脸,心隐隐着痛。他从外婆的脸上看见了人间的另一面。
“为什么吵呢?”
“他们骂我,这是因为亚梦的爸爸曾经和你表哥去做生意,桥发把钱打牌赌博输光了。他回来怕你舅骂,撒谎说是亚梦的爸爸拿去输的。现在亚梦的爸爸在内蒙古坐牢,谁知道这些!”
“这些事你别去管!”
“我不管?他们找茬儿啦!”外婆小声地对志成说,“正月份桥发在我这儿借了一百斤大米。昨天我没米了,便去问他,他说那是我该他的。我有点奇怪便问,我什么时候借你的?他理直气壮的说,是亚梦爸爸该他的。接着两口子就指手划脚地乱骂我。”
外婆边说边揩眼泪。
“他妈的,太不像话了!”
赵志成对这些早已经是耳濡目染了。这是他周围农村人的现实情况,由于经济落后,思想素质差,带来恶劣后果。
“他两口子骂我是和尚婆,‘你怎么不去死了!你死了,免得碍我们眼睛!’你表嫂就冲上来打我,把我推在院坝里的水塘里坐起,裤子被水浸透了。”
赵志成听见这,他没有别的办法让外婆不受欺辱和虐待,只有一条路读书考上大学。
“……我才和你妈说,一定要让你们读书,不然将来要受人欺辱,我这一辈子就过去了,但你们还年轻,人生还有许多风风雨雨。”
赵志成抑制不住内心的伤心,泪簌簌的往下掉。
几阵寒风吹过,穿过破木窗把桌上的煤油灯吹得快断了气。狭窄屋子,乌黑黑的。志成透过窗户看见表哥和舅们的几间房子都开着灯。
“姥姥!你怎么不安电灯呢?”
“你舅不允许安!”
“为什么呢?”
“别去说了,他父子俩问电灯常常吵架。你舅说桥发用电用得多,桥发说他用电用得多。后来你舅怕出钱,干脆不点了,让桥发一个人用!现在要过年了,你舅又才用。”
“他们电费怎么开呢?”
“原来是一家出一半,后你舅没有点了,是桥发一个人出。”
“我不知道,儿子和父亲有什么计较的!”
“计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