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师以异术催亮了仙宫中四个角落中巨大灯盏,无数道奇异的光彩在琉璃镜中穿梭曲折着,而后光芒汇聚在戏台中央的崔玉身上。
飞天画师有着女子般洁白的肌肤,虽年近四十,却保持着少年的身材。
光影勾勒出男子美妙的轮廓,像一尊圣洁的犍陀罗雕塑,又似天上下凡的仙子。
崔玉不仅因为画艺名扬天下,还以美貌著称,但令时人不解的是,这位美得不出世的男子至今仍未娶妻。
无人知晓崔玉在长安的经历,更无人知晓海音。
她如一片海洋,充溢着飞天画师的胸壑,世再无其他女子能走进崔玉的心里。
已经快三年没有画海音了。
崔玉双目微闭,不顾周围的嘈杂,沉浸在独属于他与海音的世界里。
时间差不多了,崔玉深呼吸着,聆听着自己的心跳。
淇水边的人间地狱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崔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灵感像一股燃烧于干枯草垛中的火,随着浓烟喷薄而出。
天下无道,崔某要替枉死者申诉,你们都好好感受这片“盛世”吧。
美男子的眉头卷起了一道淡淡的川字纹。
降魔图还没有开始绘制,台下便自发展开了竞拍,嘈杂声此起彼伏。
这时忽然有人注意到了台上,静坐的崔玉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画笔。
五彩灯光聚焦在飞天画师身上,他断指的右手已无法作画,现在用的是左手。
吵闹声戛然而止,整座幻楼仙宫好像瞬间清场了一样,变得鸦雀无声。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火留买有点不适应,他刚想抬头去看崔玉作画,一名小仆神色匆匆赶来,他说的是吐火罗语。
“卫使君来了。”
小腹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
“来了多少人?”
“加使君一起七个人。”
火留买心中泛起一阵狐疑,照理说衙署会大动干戈才对,怎么才来七个人,难道般陀传来的消息有误,卫已尚未打算调查自己?
没时间考虑那么多,火留买立即让仆从去安排陪侍女郎,自己则亲自出门迎接。
卫已走在一众高大的千牛备身中间,若非一袭飘然的道袍,火留买还差点没认出这个小个子就是大名鼎鼎的两都御猫。
是修了什么奇术吧,三十好几的人竟像个少年。
火留买假做惊讶吆喝了一声,而后挤着喉咙道:“不知使君大人临驾,礼数不周,恭望海涵。”
“是小子叨扰了,案涉繁琐,过来走个程序,还望火员外千万配合。”
卫已不失礼节地传达了来意。
火留买啊了一声,雪白的前额皱起数道抬头纹来:“案?什么案子?”
裴正用威严的膛音问:“不要装傻充愣,使君在调查什么案子员外难道不知道吗?”
“啊这……小人琐事缠身,已经许多天不曾出过门了,大人说的案子,小人实在不清楚。”
火留挤出场合般的干笑来,同时又在脸上浮出一抹紧张,不断用双手扶着自己的幞头。
火氏是个卓越的表演家,这无异于一次审讯,火留买既不能表现得太紧张,也不能表现得一点也不紧张,个中分寸要把握得恰到好处。
裴正冷哼一声:“既然员外不清楚,那就去衙署走一趟吧。”
说罢裴正一手按住千牛刀,伸出另一只手做势就要去捉火留买。
火留买三魂一震,差点失了分寸,若就这样被捉走了,计划岂不是全都被打乱了?
他正自琢磨着说辞时,忽然想到一件事。
卫已是以典蕃署西戎使者的身份来敦煌的,算上他的本职御史,他也只不过拥有监察百官的权力。
至于卫已的侦查权,那就很难说清楚了。
卫已前来调查卫元的案子,一方面是出于个人情感,另一方面是虞台阁分付的私权,敦煌官吏出于对台阁大人的敬畏而默认此事,因此上上下下全都配合卫已调查此案。
但只要别人不愿意,随时都能不给卫已面子。
无怪乎堂堂使君大人只带着六名贴身护卫前来,火留买心中石头落地。
卫裴二人来势汹汹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现在除了手握治安大权的县正外,无人有权直接提审自己,即便法曹放权,审批程序也至少要走半天。
想到这一茬,火留买任由自己的右手被裴正抓住。
火留买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