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因对话的骤然停顿而远去。
薛纹凛早已不在意门外的墙脚,黑眸里难掩审视,甚至眼神裹挟着的锋锐渐次深重。
盼妤:“......”
这是自己露馅了么?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盼妤心底浅浅为自己哀叹。
即使久不居高位,薛纹凛对时局和朝政任何细节的警惕依然这般细腻。
而自己,以女子之身短暂垂帘摄政只不过权宜之计,其实本身并非那块角逐权力的料。
只是当年薛纹凛对此嗤之以鼻,深以为她在替心中权欲找借口。
薛纹凛少时并非喜怒不形于色的个性,反而肆意飞扬,浑身洋溢潇洒。
而后入到庙堂,面容才慢慢淡了颜色。
他此刻眼底浅淡如水,但盼妤能看出心情不善。
她总不能再对这男人说谎的。但或者,可以稍微“曲线救国”一番。
“人走了,菜却也凉了,王爷还不打算赏脸么?”
盼妤手足无措,说得小心翼翼。
薛纹凛对此静默,但眼睛却缓缓瞥去地上的菜碗。
不用花去多少成本的关心,实则价值微末。
举手之劳无从称之为“代价”。
他从前固然有所回应,也仅仅是周全礼节,当下亦然。
只是当下,他已连回应都不想占去心思了。
薛纹凛比较想知道,这女人到底什么目的,到底还知道多少?
他将沉默的视线转移至女人,重新歪靠在躺椅上。
从盼妤微微仰视的视线,男人立显线条干净完美的脸庞。
她迟疑了半晌,声色讷讷,“我,我知道洛屏。从一位故旧口中略晓得一些。这些时日经历曲智瑜那遭,有些话真真假假,似乎不难串联。说出来让人听着很像真的罢了。”
她似担心薛纹凛不信,怅然地说,“人各自有前尘,总不能不许有些小秘密吧?我如今也算知无不言,自不会做半点损害王爷的事。”
薛纹凛闻言沉吟良久,语气平平,“大娘子这么说却是言重了。”
盼妤心中叹息,不免暗忖,这是言重么?这明明半个字也没信她。
说起来也是自己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冲昏头脑,竟无法自持到当下地步。
保持客栈老板娘那般口齿伶俐有什么不好的?
如今真是作茧自缚,继又惆怅地想,这算哪门子“复得”?
只消将脸上这易容掀了去,薛纹凛当即便会转身再次遁影。
盼妤颤颤巍巍吁口气,面上的颓唐冲淡了适才想博得信任的渴望。
要长长久久面对他,真是做自己好难,不做自己也好难。
她索性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总之明日就要下船,你身体还没养好,趁热用一些,我出去看看。”
薛纹凛这下倒转过头来,定视了几秒,轻飘飘地道,“快去快回,外面不安全。”
盼妤:“......”
摄政王真会给一棍子赏颗枣!
她端起清清冷冷的姿态应下,不管怎样,心底阴霾瞬息就散去了大半。
不管基于依赖自己假扮的身份脱困,亦或真的关心她,只要薛纹凛尚对自己不会见死不救,他们两人之间,总能有转机。
再往深处思量又不免苦涩,她与薛纹凛之间的隔阂沟壑,竟然需要倚靠言及自己生死才有转圜余地。
翌日,船在洛屏准时停靠。
下船之人寥寥,青年走在前头,任凭手下从船上卸货。
盼妤和薛纹凛一前一后陆续下船跟在青年身后。
青年看着男女,面上难掩戏谑,“天楷还要去堂中覆命,势必还请夫人一同,不知如何安顿这位公子?”
他大概第一次见到薛纹凛的容貌,尚沉浸在惊为天人的感叹里。
果然,就见薛纹凛为难地看着身旁的女人,满脸惊惶畏怯。
盼妤扶着他的手以示安慰,转身对青年说道,“天楷,他身体荏弱,一人独居难以自己照料,我打算处理好这批货后亲自送他回洛屏老家,不知堂中能否行个方便?”
青年似早聊到她这番说辞,胸中早有腹稿,应答得不急不慢,“既是夫人开口自然方便,还请您稍待片刻,我自码头取了通行文书便来。”
盼妤礼貌颔首,见他快步走向渡口监察所,低声略急促地问,“你家阿恒可有抢占先机?我见他这动作不像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