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陇上镇。
虽说这里只是蜀州下辖的一个小镇,但其繁华的程度,却比离州城还要热闹上几分。
即便已经快到夜半,但街道上的行人,却依旧是络绎不绝,各个酒馆饭店中,都还坐着不少的客人。
一个小酒馆的门口,方时靠着那朱红的柱子,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眉头紧皱,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朱颜提着一壶酒走了出来,看方时那愁眉紧锁的模样,不禁问道。
“朱颜姐姐,你看这几只鸟儿,熟不熟悉?”方时指了指树上几只红白相间,轻巧跳跃的鸟儿,低声问道。
朱颜抬头看了下:“这不就是闻啼鸟嘛,大明国到处都是,很常见的。”
方时点了点头:“确实挺常见的。从南都到离州,再到蜀中,无论白天黑夜,咱们总能看到这些鸟儿。但我就是觉得,这几只格外熟悉。”
“有什么稀奇的,天下的闻啼鸟都长的一样,看每一只都熟悉。”朱颜笑道:“再说闻啼鸟也不是候鸟,当然哪里都能见到。我刚刚在里面打酒时也还看到……”朱颜话没说完,恍然一愣,抬头再次看了那几只鸟儿。
“好像,是有种熟悉的感觉。”朱颜皱眉微微思索了一下,转而不可置信的说道:“你的意思是……”。
“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吧。”方时摇了摇头,沉声道:“但若真是我们想的那样,朱颜姐姐,那和尚的处境可就不太妙了。”
朱颜眉头一蹙,也不再多说,两人连忙上马,朝着镇外疾驰而去。
……
朗山,云何禅院。
后院禅房密室,一中年和尚正坐在蒲团之上,紧闭双眼,无比虔诚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而在他的面前的,并不是如来菩萨,也不是金刚罗汉,而是无数的往生牌位。
这些牌位大大小小足有数百,从磨损的程度上,不难看出放在这里时间已久,少说也有数十年的光景。
但每个牌位都一尘不染,光亮如初,一看便是有人经常精心擦拭。
摆在前方中央最尊的两个牌位上,一书“镇国武英王方讳玄夜之灵位”,另一书“武英王妃夏讳疏桐之灵位”。
在这两个牌位之后,则有一个更加崭新的牌位,明显是刚做好放上去的。
上书“靖北侯振威将军李讳烬明之灵位”。
每个牌位上的字都入木三分,苍劲有力,似乎是用手指硬生生刻出的一般。
七遍《地藏经》念完之后,那和尚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些灵牌,仿佛是又看到当年与自己一起指点江山,谈笑风生的那些故人好友,眼中不由得露出几分哀伤,几分思念,还有几分不该属于出家人的凌厉和愤怒。
当再次看到那新放上去的靖北侯灵位时,和尚嘴角露出了一丝轻笑,自语道:“老李,你这家伙,也忒不厚道了,说好的要一起等小王爷长大,你却干脆的先走一步了。”
“也罢,你既去了,就在那边好好侍奉王爷王妃吧,等我了了这边事,给你报了仇,就也去那边找你们。”
“等将来那书生也来了,咱们兄弟三个,就一起辅佐王爷,去泉台再招揽旌旗十万,斩了那九幽阎罗。”
顿了顿,他又自嘲般笑道:“若老和尚听了我的话,肯定又要说我这些年修为不进,就是忘不了前尘往事,过不了仇恨一关。”
“但是……这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又岂能这么轻易的就忘了过了。”
在密室中待了许久,和尚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捏了捏早已僵硬的腿脚,缓缓退出密室,走出禅房。
此时时间已过三更,但外面天色却依旧如墨,寒风如刀,冰冷刺骨。
和尚迎着寒风,缓缓往前殿走去。
忽然,和尚止住脚步,扭头看向不远处黑暗的墙角,眉间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便在此时,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从那个方向飞速而来。
和尚眉头一凛,手中念珠脱手飞出,朝着虚空中击去。
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与念珠相撞的瞬间,便断成数截落在脚下青石之上,发出几道微弱的“叮当”之声,但在这无比静谧的天地间,依旧很是清晰。
“咦?”黑暗中,一道诧异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似乎是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藏匿之术可称天下之最,精妙无比,这和尚是如何发现他们的。
和尚则是缓缓抬头,双手合十。